她一甩衣袖,就往太子的书房跑。
太子跟在后头。
云小安跑进书房,眼睛滴溜溜地在书架上扫了眼,拖了个椅子过来,踩在椅子上,将书架上的《少学、《三字巧对、《四书悉数抽走。
云小安抱着一堆书,在书房中晃荡了几圈,塞进了角落里藏好。
离开之前,云小安交代道:“太子哥哥,这些书你千万不能借给我爹,知道吗?借了我爹是不会还的!”
太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待云小安离开后,太子将被她藏的书扒拉回来,交给宦官,说了三个字:“送吴相。”
免得吴相明日又来唠叨他。
烦。
纪云汐半夜才回,回来的时候,便看见云小安抱着个枕头,坐在院子门口等她。
双眼红红的。
后头,她爹吴惟安坐在石椅上,捧着盏茶困得直打哈欠。
纪云汐走进去,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后头的吴惟安,目露疑问之色:“?”
吴惟安耸耸肩,表示他也无能无力。
他劝了一整晚了,劝不动。
这破女儿,犟脾气上来,他也搞不定。
他骂也不一定骂得过,打又不能打。但要让他让步,那也是不可能让步的。
纪云汐蹲在女儿身边,问道:“怎么了?”
云小安吸了吸鼻子,伸手抱上纪云汐,很委屈:“娘亲,爹爹欺负我!”
吴惟安立马否认:“胡说,我没有。”
纪云汐将手边的东西递给吴惟安,后将女儿抱起来:“说清楚点,怎么了?”
云小安便从她爹给她三十三文雇她接他回家,而后临时加价钱,后又耍赖皮不认账讲起:“……爹爹要我背书,呜哇哇哇哇。”
吴惟安嫌弃地伸手擦了擦纪云汐怀里女儿的眼泪。
云小安还在哭:“我不想背书,我要背那么那么厚的书,我不要呜呜呜……”
纪云汐淡淡问:“你是背不下来吗?”
云小安顿了下,摇头,抹一把眼泪:“不是的娘亲,我能背下来。”
这世间,没有她云小安不能的事!
纪云汐:“那为什么不背呢?背完娘亲带你出城玩几日,好吗?”
云小安眼睛一亮:“好!”
旁边跟着的吴惟安:“……那我呢?”
纪云汐看了看他,把女儿扔他怀里,道:“好好当丞相。”
说完后,拿衣服洗漱去了。
云小安和吴惟安大眼瞪小眼。
云小安伸手,拍拍她爹的肩膀,敷衍的安慰了一下,便兴高采烈从吴惟安怀里跳下去,捡起地上的书,抱着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云小安将书放在桌子上,将第一页翻开,便看到了上头的字。
虽然才五岁,但她是小天才,已经认识很多字啦。
所以这几个字,她是知道的。
——齐承修。
这是太子哥哥的名字。
说明这是太子哥哥的书!
可她明明特地去藏起来了!
云小安很生气,太子哥哥背叛了她。
她当即拿了纸笔,就开始刷刷刷写字。
第二日,上京城云小安的小友们,都收到了来自云小安的信,说她要和太子绝交,从此之后太子哥哥就不再是她的好友了。
其中有位尚书之子,既是云小安的好友之一,也是太子的陪读。
他将这封信拿给太子看。
太子看着那龙飞凤舞,几乎要飞到天上的字,想了想,问:“你之前和吴云安怎么和好的?”
前段时日,太子也收到过云小安说要和尚书之子绝交的信,因尚书之子说好要和云小安一起放风筝,但尚书之子为了和家中表弟斗蛐蛐,放了云小安的鸽子。
尚书之子认真道:“一两银子加道歉信。”
太子颔首,表示明白。
晚间时分,在家里背书的云小安,便收到了太子的信。
里头有一两银子,信上写着端端正正的两个字:
抱歉。
云小安将信随意一扔,美滋滋地将一两银子放进了钱罐子里。
嘿嘿,这叫什么?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虽然要背书,但她因此得到了和娘亲一起出城游玩的机会,还额外赚了一两银子!
血赚!
五日后,依旧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太阳西下,瑰丽的晚霞将天空染得美轮美奂。
吴惟安近日几乎要被皇帝给榨干了,好几次都想甩手不干,学着大哥纪明喜,把丞相位置扔给纪明双得了。
但纪明双还差点火候,如今各地氏族权利依旧很大,皇帝想削弱这些地方氏族的势力,并非易事。
要是以前,吴惟安根本不管,别人死活都不关他的事。但如今有了女儿,就想把大瑜弄得更好一些,让这世间河晏海清,让这些孩子日后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
吴惟安无法,只能捏着鼻子继续干。
一时沉浸,等吴惟安回过神,天边晚霞黯淡了下来,就快天黑了。
吴惟安收拾收拾东西,就打算回家用晚膳,用完晚膳再回来忙活。
结果刚出大门,便看见了停在路边的马车。
吴惟安愣了下。
车帘被掀开,女儿先下的马车,蹦蹦跳跳朝他跑来:“爹爹,你怎么这么慢,我和娘亲等了你好久好久!”
纪云汐跟着下来。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映衬在一大一下身后,吴惟安扬唇,轻轻笑了起来。
他将跑过来的女儿一把抱起,牵着纪云汐的手,朝马车上走去。
吴惟安眼中难掩笑意:“你怎么过来了?”
纪云汐看他一眼,道:“明日一早我带云安出城,五日后回。”
她有生意上的事要去谈,顺便带女儿出去看看。
吴惟安方才还暖洋洋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第二日晚间,吴惟安一人待在家中。
当年从凉州回来,他和纪云汐就换了新府邸,离原先的纪吴两家有些距离。
之所以换,自然是为了建地下库房藏金子。
纪云汐和女儿在,还不觉得有什么,她们两人一走,偌大的宅院便空了下来。
这些年,吴惟安已经很久不曾独处过了,突然间变成一个人,吴相心中怪不是滋味。
明明晨间他还亲自送她们母女出城,晚间就已经开始想念,似乎她们俩已经走了一年。
就在吴惟安坐在院中独酌,想着要不要去找找二弟,抑或找找纪家兄长时,宅长老来通报,说皇帝来了。
一人独酌,变成两人独酌。
纪明喜去了城外寺庙清修,吴惟安有夫人有女儿,也不太方便,皇帝这些年只能和皇后聊心事。
但皇后近日去了庙中祈福,至今未归。
皇帝难受了好几晚,听说纪云汐带着女儿也离开了上京城,便立马到丞相府里来找吴惟安谈心。
皇帝拿起酒杯,一口干完,道:“爱卿啊,你说说,皇后是不是嫌朕烦,才说要去庙里祈福的?”
吴惟安静静喝着酒:“不是,皇上别多想,皇后就是想去祈福罢了。”
其实就是皇后嫌皇帝烦了。
这么想想,至少他夫人不嫌弃他烦。
纪云汐离开上京城,真的是有生意要忙活。
离开之前,还特地带着女儿来接他。
而皇帝什么都没有,这么一想,吴惟安心里顿时便好受很多。
皇帝闻言,心里也好受了一些,又道:“爱卿,你觉得太子如何?”
吴惟安想了想:“太子殿下如今还小,但臣看太子写的字,端正稳重,日后会是一个好太子。”
皇帝心里愁啊:“朕不是说这个。太子从小就不和人亲近,朕生怕是朕朝中事务繁忙,没给太子足够的关爱,还特地每日都去关爱一下太子。可太子依旧那般,朕很是忧心呐。”
就是因为皇帝每日关爱,太子殿下才变成如今这般罢?
但他为什么要说真话?
他和云小安的父女关系经常摇摇欲坠,凭什么要让皇帝和太子的父子关系和谐融洽?
到时,岂不是只剩下他自己一人独酌了?
吴惟安微微一笑:“圣上,这事急不来。您要坚持多关爱太子,日后定会好的。”
皇帝深以为然:“爱卿所言极是,朕也是这么想的。”
他还是很喜欢和太子聊天的。
太子到底不愧是他孩儿,虽然话不多,但零星几个字便能精准表达意思,让皇帝心下喜欢极了。
皇帝就不喜欢那种洋洋洒洒很多话,但每句话都说不到重点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