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居中处那层坚冰不知何时变换了形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冷气在整个楼梯区域肆虐,冰层仍在不断,变厚。以当时用来圈出人形的绳索为边界,绳索的范围内高高耸出了一根一根尖锐的冰棱。
那冰棱的头极其尖锐,高约一米,密密麻麻、高低错落地布在楼梯正下方,通体散发着强烈的寒气,在昏暗的室内折射出一种阴森森的晶莹。
只要何穗岁和雷夫尔跌下楼去,那些锋利而坚实的冰就会在瞬间破开他们的皮肉,刺穿他们的器脏,将他们的尸首挂在这冰棱之上!
关窈感知到身后的动静后立时回过身去,只是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那红色烟雾出手极其迅猛,凝出去推人的手也如有实质,肌肤上的肌理也纤毫毕现。关窈甚至能看出,那是两只完全不同的手,一只是来自成年女性的纤长成熟,一只是来自十几岁男孩的宽厚青涩。
这个别墅里的鬼果然就是那个男孩!
这个念头一息就过去了,此时没有闲心去想别的,电光火石之间,关窈在转身之后以右脚猛一点地,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向前冲去,她脚下那块木板甚至被她蹬出了一个小小的浅坑。
何穗岁与雷夫尔此时已经快要撞到二楼走廊边缘的栏杆了。
那红色烟雾似乎用了极大的力气去推何穗岁,何穗岁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击,先是与红色烟雾直接接触的手臂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再是整个人直接维持不住身形,被推着向栏杆扑去。
她的左脚踝本来就受伤很久了,刚才关窈为她按摩了一会儿也只是轻微地缓解了一下疼痛,红色烟雾推过来的时候她恰好是左脚着地,全身上下都是轻飘飘的,根本站不稳。
她被红色烟雾推到栏杆边,就像人去吹一株已经成熟的蒲公英一样轻松。
顷刻间,她的左侧肋骨已经挨到了栏杆的上端,她甚至能隔着自己的连衣裙感受到木质栏杆传递过来的那种冷意。
很冷,非常冷。
与红色烟雾直接接触的地方似乎被灼出了大片的烧伤,她甚至闻到了一股蛋白质烧焦特有的味道。
当这种味道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时候,一切都很容易变得没有实感,大脑会自动屏蔽这种气味背后的残忍真相。
何穗岁这会儿甚至还有心思想,要是当初关窈的外套她用来披着就好了。不,要是当时预备开学不打算穿裙子就好了。
右胳膊是炽热的烫感,左侧身体是带些钝感的凉意。
被夹在冰与火之间的何穗岁有些恍惚,看来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啊……
意外的,她脑海中出现的最后一张脸是关窈。她以为自己会看见爸爸妈妈的,又或者,就像之前看到的一篇科研报道一样,人在死亡之前大脑会飞速运转,会看到自己一生的轨迹,就是传统意义上的走马灯。
关窈的眼睛狭长而微扬,半睁着眼睛睨人的时候总是冷艳又好看,眉眼精致得像画一样,唇形像一朵花,但唇瓣却是薄的,看上去没那么好亲近。
不知道,关窈真正笑起来的时候会有多好看?
她能感到自己的肋骨轻而易举地撞破了那根木质栏杆,那种骨子里传来的闷痛已经无法被感知到了。身体探出二楼的平台,整个人如在云端,就像她小时候在家第一次模拟出月球环境。
何穗岁整个人都向后倒去,她白色的连衣裙在空中悠悠飘起,像一张轻盈的纸巾。
眼前那张关窈的脸还是没有消散。何穗岁有些失笑,她怎么死到临头想到的全是关窈的脸啊,而且还看了那么久那么久。
咦,等一下。
面前这张脸好像会动?
何穗岁眨眨眼,关窈已经冲到了何穗岁面前。她的臂展很长,伸手一够,恰好拉住了将要下坠的何穗岁。
两只手短暂却笃定地在空中交汇了,关窈手指很长,几乎可以包住何穗岁整个手掌。
关窈常年锻炼,肩背处覆着紧致但并不夸张的肌肉,此时用力向后一拉,何穗岁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关窈处传来,将她的灵魂都拉过去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何穗岁被这力气拉了回来,还向后扑了好几步,差点撞在墙上才堪堪稳住身子,关窈亦承受了来自何穗岁的反作用力,下一秒,那个细长高挑的身形就消失在了扶手断裂处。
“关窈!”自己还没缓过来的何穗岁惊呼一声,急忙又回到扶手边寻找关窈的身影。她的双腿已经软了,意识回笼之后,左脚踝踩在地上更是疼得像在刀尖上跳舞。
但她还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扶手边。
扶手已经断裂了两处,一处是她撞出来的裂口,一处则是雷夫尔掉下去的地方。
在这一刻对于死亡的恐惧才铺天盖地地笼罩了何穗岁,她小心翼翼地往下看,生怕看见关窈和雷夫尔已经双双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