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扶着下马车,丁香色的齐腰襦裙垂顺落下,遮住了精巧的绣花鞋,月白的大袖衫绣上几朵散落的桃花,犹若点睛之笔。
淡紫如烟的披帛挂在臂弯里,为她娴静优雅的气质中添了一抹贵气。
她被丫鬟扶着进入酒楼,边走边侧头对身边的人说话:“我娘家路远,这一来一回,都过了一个月了,许久不见小无忧,也不知那孩子想我了没。”
妇人笑着回话:“大公子对您孝顺,怕是天天都在想。”
夫人被逗笑了:“还是翠儿会说话。”
这位富贵明艳的夫人,正是赵家主母,赵浮生的亲生母亲。
进了酒楼,夫人、丫鬟们坐到单独定的包厢里,饭菜很快就上桌了。
一直到饭菜快用完的时候,夫人突然听到外面有说书人开始说书,而且敏感地听到对方提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
夫人侧耳倾听,只听外面饱含感情的嗓音说道:“却说那九重公子送给浮生公子的定情信物,浮生公子视若珍宝,时时刻刻带在身上……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浮生公子看不见九重公子的时候,便拿出定情信物睹物思人,也算廖廖缓解了相思之苦。”
夫人被惊到了:“翠儿,你可听到外面那说书人在说什么?”
妇人翠儿自然也听到了,吃惊地看向自家夫人:“这……这些人竟如此大胆,编排大公子,让奴婢出去问问。”
夫人抬了抬手制止对方:“先莫要鲁莽,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饭菜都用的差不多了,先回府。”
--
赵浮生回到府上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夫人回来了。
赵浮生面露惊喜,下意识站起身,连手里的东西都没顾上放下,匆忙出了房门。
他看到自己的母亲路过几丛迎春花,绕过开得正娇艳的杏花,丁香色的罗裙随着走路裙摆飞舞……金钗步摇与阳光下折射出光芒,脚步略显匆忙地走来。
赵浮生停在原地没动,眼睛突然有些酸涩。
前世他离开家寻找虚无缥缈的仙缘,后来母亲病逝,他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过。
赵浮生怔怔地看到一直走到他面前的娘亲,记忆中那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开口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娘。”
夫人一下子就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再瞧瞧那蓄满悲伤的双眼,仿佛下一瞬就能滚出泪珠来。
夫人一下子慌了:“吾儿,这是怎么了?”
夫人连忙捉住赵浮生的手,拉着他往房间里走:“可是谁欺负我的小无忧了?”
夫人牵着赵浮生的手,突然觉察到手中有异样,低头一看,看见赵浮生手里攥着什么东西,从那缝隙里露出一抹羊脂白,似是一件玉石雕琢的事物。
儿子的东西都是她亲自置办的,记忆中,并无这样一件东西,难道……
夫人心中一惊,想到了酒楼里听来的故事,说什么自家儿子收了别人的定情信物,这……莫非是真的?
赵浮生正沉浸在见到母亲的感动里,没觉察到母亲正在胡思乱想,且时隔千余年,再次听到自己的乳名,一时感慨颇多。
无忧,母亲希望他一生活的无忧无虑,便给他起了无忧这个乳名。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叫过他的这个乳名外,只有他的阿九唤过他无忧。
阿九……赵浮生默念这个名字,这一世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一定会保护好他的阿九。
他定要让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活的平安,顺遂。
他要和阿九携手共踏修仙路,追求大道,万年相伴,永不分离。
夫人秋水一般的眸子闪着复杂的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欲言又止。
席九重,席家的孩子他是见过的。
去年庙会,那孩子与家人失散,独自一人走在炎炎烈日下,汗水浸透了衣衫,一张白净的小脸晒的通红。
她见这孩子与自家儿子年岁相仿,看着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疼,连忙让丫鬟把人叫上马车,捎带他一程。
她还记得席家那小公子模样长的十分惊艳漂亮,当时她差点儿都要怀疑对方是个漂亮的女娃了。
对方极有礼貌,坐在马车里也安安静静、乖乖巧巧,惹人喜欢。
只是那孩子体弱多病,身子格外单薄,就连出趟门都要随身携带药丸。
那天坐在马车里,席小公子偷偷吃了好几颗,还以为她没瞧见。
夫人回忆起往昔,微微叹了口气,拉着赵浮生的手,斟酌着开口:“吾儿,你对那席家的九重公子,莫非真的已经情根深种……”
赵浮生满腔感动、思念碎了满地,脸上的表情堪称惊恐:“娘!你在说什么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