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只记得我和狐狸同小奶娃他爹周旋的够呛,却怎么也进不了少白的身。我记得那个时候,由于剑气太过强盛,扰乱了狐大狸的发型,一向秉承着头可断发型不能乱这句至理名言,而作为妖生信条的狐大狸,在这战况紧急万分危急的时刻,竟然从怀里掏出一面菱花镜,旁若无仙地整理起自己的头发来。 而那柄菱花镜的背面,亮闪闪地闪耀着花容月貌四个狗刨似的大字,极为耀眼夺目。 本姑娘抓狂,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奶娃他爹乘人之危,哦,不,是乘妖之危地抡起重剑,急吼吼地冲小狐狸砍去。眼看他的重剑差一点砍上狐大狸的脑袋,情急之下,本姑娘尖叫一声,同样急吼吼地,就扔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咒的咒给他。 在我大喊一声:"狐大狸你怎么可以在这种情况下照镜子!"的时候,顺道就把妖咒扔出去了。妖咒一出,他就倒了,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两根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我难得有法术没有失常的时候,不由小小的激动了一把。 本姑娘抚着小胸脯,冲狐狸长嘘一口气炫耀道:“看到没,主角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场的~!” 狐大狸点头,虽然有些敷衍,但好歹没有出言反驳。 看到同伴倒地,那个叫少白的也停止了施法,一步瞬到那名男子身边,面色凝重,抬手就给他把脉。 狐狸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没治了~" 我知道狐狸说这话纯粹是为了吓唬那个叫少白的,我的法术我自己清楚,只能偶尔抓个鱼捉个兔子什么的,根本不可能伤及性命。不过这下可好,狐狸一说完,那几个小奶娃立马就扑到自己爹身上,哭的此起彼伏,很是伤心。 我颇有些不忍。 毕竟我是一个纯洁善良的好蘑菇。 少白表现得比较淡定,沉了沉气,抬头看向我和狐狸,面色阴沉:"若是我师兄真有个什么好歹,我慕少白定将你这绿萝山夷为平地。” 这话说的很有气势,和他的气质完全不符。 狐狸道:"那感情好,你且回你的仙门,选块风水好的地把他埋了,再过来夷平我这绿萝山倒也不迟。" 于是,那几个小奶娃哭的更凶了。 我不敢去看那少白的眼睛,觉得看得心里直哆嗦,说了句:"今天阳光真是灿烂啊!"就顺道调整了一下手中的纸伞,屏蔽了少白那凛冽的视线。 那少白也不知盯着狐狸看了多久,冷哼一声,也不知施了什么法术,一瞬间,带着他那些师弟师妹全没了踪影。 本姑娘收起纸伞,冲那灵光消散的地方挥了挥手,愉快且有礼地说到:"好走不送!" 老龟叹了口气道:"蘑菇,狐狸,这一次你们倒是玩过头了。" 狐狸甩了甩袖子,回到火堆前继续喝他的鱼汤:"怕什么,若他真敢夷平绿萝山,我就端了他上下满门。" 语气倦懒,完全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像是梦呓一般,真是好没气势。 本姑娘白了他一眼,拿起一条烤鱼,将目光移到了老龟身上。此时老龟正费力的,穿着他那笨重的龟壳。 只听老龟碎碎念道:“哎呦,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又一次裸身在那些无知小辈的面前,这张老脸真是越来越不好搁了呦~”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神仙在讲故事。 这山,是蓬莱山。这庙,自然蓬莱山上的殿宇,这个老神仙便是传说中的容兮——他大姨爹。 彼时,老龟脱了龟壳在落花溪里洗澡,临走时唤了狐狸给他搓背。我躲在草丛深处,怀抱着一颗纯洁无比的蘑菇心,远远的细细观摩着这两个鸳鸯戏水的妖精。 然后,容兮家的大姨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了身后。 他无比淡定的拍了拍本姑娘的肩膀。 本姑娘目不转睛,懒得搭理。 继而,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本姑娘专注的盯着小狐狸的美背,还是懒得搭理。 最后,他加重了力道,一掌拍下来,差点没把本姑娘拍回土里去。 我皱了皱眉头,转身看向那出手不带轻重的老头。老头白衣飘飘,白胡子也飘飘,就连眉毛也是随着这风有一搭没一搭的飘着。 老头对我一笑,笑的颇为和蔼。 老头说:"你就是那只蘑菇?" 我问:"哪只蘑菇?" 老头抚了抚他那风中凌乱的大白胡子,从容地淡定地说道:"就是那只伤了我徒孙的蘑菇。" 一瞬间,本姑娘脑海中飞快闪现出那对少年,生离死别的模样。 不好,这老头是来寻仇的。 我抬头,终于在他那满是褶子的脸上,找到了他的眼睛。狐狸告诉过我,说谎话一定要真诚,表现真诚的法门之一,便是盯着那人的眼睛看。 我说:"你认错蘑菇了。" 老头曰:"你是不是叫蘑小菇?" 我摇头:"不是。" "那你叫什么?" "东坡肉。" 老头意味深长的"哦"的一声,哦的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退后一步,正准备把狐狸从水里拽出来,岂料在本姑娘刚刚转身的时候,就落入了老头的仙爪。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老头是个神仙,只当他是个活的够久的仙门老道。 当我开口想叫狐狸过来帮忙的时候,才发现为时已晚,本姑娘不但被这老头变回了原型,还被老头顺带施了定身咒,任凭本姑娘如何嚷嚷,都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老头把我扔进他袖中的乾坤袋里,本姑娘的世界顿时一片黑暗。 一阵天翻地覆摔地本姑娘是晕头转向,末了,老头的声音从外面悠悠远远地传来:"小蘑菇你莫怕,老朽不过是请你走一趟蓬莱,替我那徒孙把咒给解了,待我徒孙转醒,自然会放你回去。" 我不由心中大骂:臭老头,你徒弟醒不醒关我什么事啊! 可是转念一想,这事和我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关系。 只是,这老头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把他徒孙的咒给解了,大老远的跑来绑架蘑菇算个什么事啊! 再说,我根本就不会解咒啊! 是的,本姑娘不会解咒。 这二百五十年来,本姑娘的咒法向来不怎么灵验不说,而且有时候,甚至连一只兔子都定不住。 其实法术灵不灵验,厉不厉害本姑娘向来不在乎。毕竟法术乃身外之物,唯有肉肉才能填补内心的寂寞与空虚。所以每次,都是狐大狸出去找肉,老龟等着狐大狸回来烤肉,而我,则负责吃。 所以当老头把我扔到小奶娃他爹面前的时候,本姑娘愣住了。 彼时,本姑娘已经化成了人形。 正在本姑娘感叹这房屋格局不错,坐北朝南的时候呢,那个叫落雪的小女娃不知道从哪里扑过来,抱着本姑娘的大腿哇哇大哭:"都怪你!都怪你这个臭蘑菇!哇~二师兄回不来了啦!" 小女娃眼泪汪汪的,看得本姑娘颇为不忍。 继而小女娃又哭喊道:"二师兄不会来人家怎么调戏他啊!" 我听得一脸黑线。 白胡子老头亦是听得一脸黑线。 小女娃继续嚷嚷:"臭蘑菇!你赔我师兄!你赔我师兄!" 我提了提裙子道:"你再扯,我裙子就要掉了。" 小女娃还是死抓着不放,老头走过来,一把提起小女娃将她抱在怀里,安抚道:"落雪不哭,师爷爷带你去捞金鱼。" 老头笑得格外和蔼,笑得我的鸡皮疙瘩哗啦啦地往外掉。 小女娃扯过老头的胡子抹了一把眼泪,奶声奶气的开口:"落雪不要捞金鱼,落雪只要二师兄。" 老头笑了笑:"好。" 继而转头看向我,眼神颇为凌厉:"小蘑菇快些把我徒孙的妖咒解了,也好早些离开。" 我"哦"了一声,瘪着嘴巴走到床前。小奶娃他爹就躺在床上,小脸白的跟纸似的。 我颇为感叹,真是世事无常。 之前这厮还要砍了我和狐狸,现下却还要本姑娘出手搭救。 等等? 怎么搭救? 我挠了挠脑袋,一脸疑惑,且虚心请教地看着白胡子老头:"我说,老头,这是个什么咒啊?" 老头眼皮跳了跳。 我的蘑菇心也跳了跳。 老头忽然上前一步,拽着我的小衣领,冲我咆哮起来:"你问我是什么咒?!你竟然问我是什么咒?!你下了咒你不知道跑来问我?!你是怎么下咒的啊?!" 本姑娘有些委屈:"我真不知道是怎么下了咒啊!" 老头大眼瞪我:"你会不知道?!" 我唯唯诺诺的点头:"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就没多想……" 老头激动了,老头咆哮了,腾出一只手揪着我的耳朵就对我嚷嚷:"老朽我几千年来最满意的就是这个徒孙!这咒你是解也得解,不会也得解!我徒孙若是不醒,我就把你小妖扔到锁妖塔去炼化了!" 我被老头喷了一耳朵的口水,抖了抖,发现耳朵短暂性失聪,嗡嗡直响。 作为一个妖精,我深知锁妖塔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我抖着嗓子问老头:"那现在怎么办?" 老头吹了吹胡子:"你暂且在这呆着,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把我徒孙弄醒了!" "要是不醒呢?" 老头恶狠狠的盯着我,吓得我赶忙摆手一脸谄媚地笑道:"哈哈,怎么可能不醒呢?"那副模样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继而又道:"您老徒孙体格如此强健,就算我不给他解咒,过不了多久他也自是会醒的。" 老头冲我"哼"了一声,顺了顺气,临走还不忘白本姑娘一眼,抱着小女娃满身怒气地离开了房间。 只听到他对那小女娃柔声道:"落雪莫急,师爷爷带你去孙大圣家看猴儿,咱们回来的时候,你师兄自然是会醒的。" 随即,房门"咔嚓"一声被锁上,独留蘑菇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