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乔茵和杜鹃立马看向对方,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一丝诧异。
盼了这么久总算有人上门自荐,不过这位与想象中的厨子……相差甚远。
但,人不可貌相,任何事都不是那么绝对的。
稍顿,乔茵笑道:“自是招的,就是不知好汉爷厨艺如何?”
男子像个闷葫芦,又是半天才听他回道:“曾在京师天香阁做厨。”
乔茵等了许久也未见后文,但估摸着天香阁应是个有名气的大酒楼,果然,下一瞬便有人验证了她的想法。
“京城来的厨子,还出身自天香阁?足下既有这般能耐又为何来到这偏远小地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席帘挑起,谢司吊儿郎当走过来。
男子毫无波澜,沉稳的像只木鱼,良久才道:“掌柜的给句话,招与不招?”
乔茵挑眉,这还是个有血性的。
“总得叫我见识见识你的手艺才行,这样吧,你随意做出一道菜来,叫我们开开眼。”
这下,男子未作迟疑,将手里的包袱往地上一扔,撸起袖子朝后厨走。
谢司摇头晃脑,调侃道:“乔姑娘,你怎么净找些稀奇古怪的人?”
这话一出,杜鹃和柳儿登时不乐意了,纷纷飞去眼刀,谢司忙举手讨饶:“我说我自个儿呢。”说罢一溜烟跑了。
柳儿倒未多想,当初她和小南逃荒而来时也这副落魄样子,若非乔茵收留,她姐弟俩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这男子瞧着也甚为可怜,岂可因为外貌就嫌弃人家呢。
而杜鹃到底年长些,考虑的事情也更为周全,她凑近些压低声音说道:“妹子,这人能行吗?”
乔茵抿唇笑了笑,端起碗往灶房走:“行不行也不是我说了算,但看个人本事。”
来到灶房,只见那男子正有条不紊地清理蟹子,而后上锅蒸起来,乔茵唤来柳儿帮瞧着灶火,他头也未抬,拿了只鸡蛋轻轻一磕,两手左右颠倒,蛋清分离出来顺势滑进碗里,接着用筷子迅速搅拌成泡糊状。
过了会儿,锅里冒起热烟,掀开锅盖,他就跟不怕烫似的直接用手将螃蟹捞了出来,而后熟练地剥除蟹壳,从里面取出蟹粉。
手法老练,一看就是常年做饭的。
另一只灶上也不闲着,架上锅烧热后倒进生油,他转身提起菜刀,三两之下就把葱姜蒜拍成末,进锅煽香后倒入蟹粉煽透,依次加入香料,炒好后取出。
接着,他将炒好的蟹粉舀进蟹壳内,那小小的蟹壳在他那只大手映衬下显得格外小,而后他将蛋泡糊倒上去,像给蟹粉盖了层被子,此为封顶,接着又送进油锅里,等时候到了再捞出来装盘。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说一句话,似是沉浸在其中一般,而乔茵也已对他的厨艺有了掌握。
菜端上桌,其余几人也都跑来凑热闹。
瓷碟里,一朵洁白芙蓉盛开在鲜红蟹壳之上,青翠葱末做点缀好似娇嫩绿叶,这摆盘简单而不失精致,光是瞧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嘿,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谢司打趣道。
男子依旧面无波澜,灶房闷热,他脸上出了不少汗,胡子头发黏在一起瞧着好生难受。
乔茵拿着筷子夹了点送进嘴里品尝一二后由衷赞道:“真不错,火候把握到位,这道芙蓉蟹斗看似简单,要想做好也非易事,初学者一不留神就会把这蛋糊和蟹肉给做老了,不愧是从京城大酒楼来的,这身本事可不是一两年就练出来的。”
似是没想到她也知晓这道菜,男子微微诧异,转而恢复如常:“如此,我可否留下?”
乔茵点点头,毫不迟疑道:“求之不得,柳儿,去拿书契过来。”
“是。”
在这空档,乔茵又问:“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男子眸光微闪,只吐出两个字:“毕舒。”
想了想,乔茵斟酌道:“毕大哥,想必门前的告示你也看了,工钱一月二两,若你无其他去住可与谢司一样住在这里,后院那间住房还算宽敞,你们暂且将就着可好?”
谢司眉尖一挑,倒是未说什么,而毕舒亦是不甚在意,只道:“如此甚好。”
柳儿将书契拿来后,毕舒看也未看一眼就要签字画押,谢司戏谑道:“还是看看为好,省的像我一样,被卖了还得帮着人数钱。”
乔茵失笑:“他说的对,毕大哥还是看看为好,我这儿的书契跟旁人那不太一样,签的不是死契,而是一年一签,这中间要是干得不顺便可离开,同样的,我若觉着谁不大合适也可辞退,有一点好处就是,满五年后你们都可拿分成。”
这些条款都写在书契里,白纸黑字做不得假,毕舒没有犹豫,签字按手印一气呵成。
乔茵将书契吹干收起来,笑吟吟道:“行,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谢司,带毕大哥认认住处,今日你先洗漱一番歇息歇息,明日起正式开工。”
毕舒颌首,沉声道:“多谢。”
人走后,乔茵又吩咐柳儿去备两床铺盖,天越发的冷,一床被褥不挡风,别到时候把人给冻着了。
*
夕阳西下,店里客人稀疏散去,乔茵在柜前敲着算盘整理账本,忽见一双黑皮长靴出现在眼前,抬眸一瞧,段修韫正笑意温和地看着她。
“没想到乔姑娘不光会做饭,还打得一手好算盘。”
适才一进门就听得一阵清脆响亮算盘声,打眼看去,柜前小姑娘右手执笔左手拨着算盘,漆黑珠子在她手指间来回穿梭,其人不慌不忙有条有序,短短几瞬之间,那张娇俏面容换了几种表情,时而柳眉微蹙,时而展颜勾唇,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