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伊宁像只咬着袖口的小狗,揪着他衣服晃了两下。
窦褚这才垂下眼,从她手里扯回袖子,轻轻掸了掸,漫不经心地问:“你打算怎么混进他的队伍?”
伊宁一脸俏皮,垫起脚尖,附在他耳旁:“我给队伍里的人下泻药,然后顶替他去。”
窦褚哑然失笑,抬手刮了刮鼻子。
伊宁跟柳恩煦年岁差不多。
只不过伊宁是看着古灵精怪,实际上总办些不着边际的事。
而那个丫头…
心眼可多了。
听到秦仲恩的声音逐渐飘进。
窦褚的笑意收敛。
“除了马,我再帮帮你?”
伊宁正偷偷看着走近的秦仲恩走神。
窦褚的一句话让她得了什么意外之喜似的,欣喜若狂地又拉回了窦褚的袖子。
她这三哥向来金口玉言。
于是她瞪圆了两只小眼睛,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窦褚才施恩似的往她那边稍倾了身子,附在耳边说了些话。
-
秦仲恩老远就看见窦褚和一个小中宦交谈。
今日在乾正殿议政,他总觉得这位才思敏捷的皇子时不时地往自己这边瞅。
以至于他有几次都认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到后来话也少了,变得更加低调。
可他没想到这位蓟王没有走,自打他一出门就又是打老远开始盯着他。
秦仲恩觉得奇怪。
更摸不着头脑。
直到离窦褚更近,他匆匆一瞥,才发现窦褚正跟那个小中宦相谈甚欢。
小中宦看不到正脸。
但秦仲恩怎么都觉得,这个小中宦离窦褚太近。
近到让他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
秦仲恩立刻反应过来什么。
匆匆跟窦褚行了礼。
见窦褚无心应酬,只对他微微颔首。
他也识相地和身边几个上将加快了步子,往宫门走去。
这世道,龙阳之好不稀奇。
可秦仲恩觉得敢作敢当才是条汉子。
而他此时认为,窦褚就是这条汉子。
——
立秋。
天高气清,微风送凉。
往年这一天格外热闹。
除了大街小巷里喜气洋洋的过节气氛渲染的铺天盖地。
皇家在西郊谭云行宫举办的迎秋宴更是万众瞩目。
这一天,天潢贵胄,满朝文武皆会出席。
更有不少外阜的官员也会受邀参加。
祭典庄严肃穆,皇帝皇后带着所有人祈福祭天,以保佑五谷丰稔,六畜兴旺。
再之后便是迎秋宴。
上到皇后,下到臣妇,皆戴了揪叶剪成的花饰,给宴席增添不少迎秋气氛。
殿堂内,鼓乐齐鸣,筹光交错。
宫娥们排成长队,手提紫檀木纹金丝梧桐食盒,一一入殿,为在场的宾客增添菜肴。
每一道佳肴美馔都盛放在各种秋菊图案的瓷盘上,并且还点缀了揪叶。
柳恩煦拿着银箸,夹了一块看似荔枝肉的酒腌蟹鳌。
酱汁清冽,唇齿留香。
她放下箸,去拿一旁的口巾。
刚好带在头上的揪叶发饰落下。
被身边的秀月捡起,又重新戴在她头顶。
柳恩煦回头看了眼秀月,见她脸色不差,轻声嘱咐:“若觉得不适,先回去。留枝幻在这就行了。”
柳恩煦本是不想带秀月参加迎秋宴的,因她转醒才小半个月时间。
但秀月坚持。
府医也说没大碍,只要不过度疲劳便好。
柳恩煦才拿她没辙,应允了。
秀月倒是体贴。
她的坚持也是怕柳恩煦带着元玖,会碰到窦棠,给她找麻烦。
所以才顶替了元玖。
再挪眼看一边的枝幻,脸上笑意嫣嫣,似是倒是高兴极了。
此前蓟王家里没有女眷,她的身份也不可能跟着来这样的宴席。
这次倒是开了眼。
但枝幻觉得光是做个伺候人的小丫头可真是不尽兴。
她从殿内的笙歌载舞中收回目光,落在柳恩煦旁边的窦褚身上。
心里忍不住期盼,若能做他枕边人,该多好。
柳恩煦凉茶喝地太多,想去小恭。
于是扶着秀月起身,留枝幻在窦褚身边照顾。
枝幻乐不可支,忙象征性地扶了柳恩煦一把。
殿外的空气不似殿内香气馥郁,反而伴着小风,送来一股淡淡的叶香。
清新爽洁,沁人心脾。
柳恩煦从东殿回去的时候,步子压地极缓。
仔细欣赏了这座皇家行宫的景色。
谭云行宫背靠环山,面临碧谭湖,可谓是块风水宝地。
别说是人了,连野生的鸟禽都比别的地方更多,也更健壮。
柳恩煦停下脚步,靠在汉白玉雕栏上,深深呼吸了一口。
她静下心聆听着山野间的莺歌鹤鸣,排解心中的苦倦。
可偏偏这时候,闯进一个男人的声音。
有点耳熟。
柳恩煦回头,只见一身着了黛色瑞马暗纹长袍的男子昂立于不远处。
不似那日胄甲加身,血气方刚。
今日倒多添了些温文儒雅的书生气。
“秦将军。”
柳恩煦先一步微微颔首,打了招呼。
秦仲恩只是出来透气的功夫,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个仙姿玉色。
她侧着脸,看不清样子。
但她身后的小丫头,一眼被秦仲恩认了出来。
那日秦仲恩从宫里出来,怕这个小姑娘行动不便,又派人去平文客栈帮忙。
谁知派出去的人很快赶回来。
说小姑娘已经走了。
秦仲恩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失望。
靠着椅子闭目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