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筱习惯性地抚上腹部,手指落空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刺痛。
林遇摘下帽子,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她偏过头看了眼房门,俯下身又上了一道锁。
安静的病房里,除了药水轻微的叮咚声,就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薛筱余光扫到林遇走到阳台上,合上了外窗,这才旁若无人地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了自己唇边。
她眉头紧锁,全然猜不到林遇想做什么,看着她云淡风轻的做派,一股焦躁难安的情绪蹿上了心头。
薛筱先声夺人:“你放心,我会跟季聊澄清,是我没站稳摔下去的。”
听到她的说话声,林遇这时才抬起头。
她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道:“刚刚失去了孩子,你不难过吗?”
孩子?薛筱打心底冷笑一声,凉透了的视线直撞上林遇的眼睛。
“你不觉得,有人比我更难过吗?”
不等林遇开口,薛筱继续道:“孩子没了,他只会对我更愧疚。”
像是在宣誓主权,薛筱突然改了称呼,捅破了最后一层遮羞纸,缓缓道:“林遇,季聊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你们没有感情,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她微微坐起身,像是恳求,又像是某种暗示:“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就请你放过他吧。”
林遇暗暗抵着墙面,身体才勉强没有晃动,她指尖微微用力,表情却是一如往常的平和。
“你认为,我需要跟你抢男人?”
林遇失笑,挺翘的长睫落下一片阴影,正巧挡住了眼底的乌青。
从薛筱的角度看过去,林遇就像是一只落拓而骄傲的孔雀,话里话外都在嘲笑她的手段下作。
薛筱嘴角抽搐了一下,目光划过林遇的身后,突然跨下肩膀,不轻不重地声音带上了几分示弱的意味。
“是我蠢,才会赌气接受别人。”她语气哀婉,把自己放的极低,“从来没有人像他对我那么好,我一个眼神他就嘘寒问暖,我多看什么一眼,下一秒东西就放在了我的面前。”
“林遇,你知道吗?”
薛筱五官艳丽,略显憔悴的素颜让她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她带着淡淡的哭腔诉说道:“他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我也曾那么刻骨地爱过季聊。”
“季聊拒绝我的那天,我一时冲动和他发生了关系。”
薛筱瑟缩着肩膀,泫然欲泣,全然像是在林遇的逼问下才毫无保留地道出了一切:“其实,早在来这里的第三天,我就已经去过医院,这孩子……本不该来这世上受苦。”
她声音有些嘶哑,又解释:“这件事季聊也是知情的,他可怜我,所以才陪我去看海滩,去天文台,帮我完成心愿。”
林遇越听越不太劲,刚刚她和薛筱的话题分明不是这个,怎么突然就说起自己对季聊的一往情深了。
她后背一僵,蓦地转身看向门外。
门口的小窗透亮明净,防窥遮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上去了。
林遇只听到心口剧烈的心跳声,紧接着敲门声缓缓响起。
打开门的一瞬间,林遇就看到季聊侧身站在昏暗的楼道,垂在腿侧的手指似乎正转动着什么东西,他抬眸看了眼自己,隐没在阴影里的眼眸动了一下,开口道:“下楼聊。”
林遇捏了捏衣袖,看着男人消失在楼道尽头,立刻转身捡起帽子。
薛筱突然坐起身,像是撕破了最后一层脸皮:“林遇!”
林遇握紧拉杆的手指一顿,只听她说:“别骗自己了!他心里要是有你,就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酒店。”
想到酒店里那些人的眼神,林遇抬手压了压帽檐,阴影下的情绪一下子就被遮得严严实实。
快出门的时候,行李箱滚动的声音戛然而止。
薛筱茫然地抬起头,突然听到林遇淡淡出声,“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利用孩子。”
一刹那,薛筱感觉头皮发麻,如坠冰渊,再回过神只觉得难堪至极。
*
高大稀疏的棕榈树下,玉白的光斑一块一块地撑开浓稠的黑暗。
林遇走到季聊身前,男人手里的打火机猝然亮起,橘色的光晕照亮了他的眼底,幽暗阴沉的眸子里蓄满了冷漠。
“我先说。”
见季聊看过来,林遇抢先出声。
她的目光从季聊指尖里明灭的猩红里掠过,心底的紧迫感更加强烈,她再不先开口,兴许就再也没机会开口了。
季聊半边身体隐没在黑暗里,目光看向夜色里的莽莽山脉,任由白色的烟雾在四周弥漫。
四周的绿化带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季聊点了点头,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说。”
林遇垂着眼,暗暗握紧了拳头,手指擦过掌心细小的伤处,心底的想法更加坚定。
她低下头摘了帽子,往前走了几步,她抬眸看向季聊的眼睛,突然勾住季聊的脖颈,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