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注顺着屋檐哗哗坠落,溅起高高的水花。
积蓄了一天的暑热早被冲刷得无影无踪,从门外吹入的风都带了凉意。
最适合睡个好觉啦。
但在半夜,廖初突然被对面房间里的呕吐声惊醒。
他冲进去看时,就见果果面色惨白,正趴在床边呕吐。
看见他进来,小姑娘眼睛一眨,眼泪就吧嗒落了下来。
“呜呜,舅……”
话没说完,又吐了。
廖初脑袋里嗡的一声,顾不得许多,赶紧抓起身份证件和手机,抱着她就往下冲。
走到柜台的时候还顺手抓了一把纸袋。
、
小孩分明很不舒服,却不哭不闹,只煞白着一张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舅舅,我是不是要死了?”
廖初飞快地将她绑在安全座椅上,“别胡说!”
小孩弱弱地嗯了声,才要开口说什么,一张嘴,却又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刚才在楼上的几遍就已经把晚饭甚至没消化完的一点午饭都吐干净了,这会儿呕出来的全是黄水。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病了?
“别怕,舅舅这就带你去医院,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廖初摸到方向盘时才发觉掌心早已沁出一层冰冷粘腻的汗水。
就连说的这些话,也不知是在安慰小孩儿,还是在安慰自己。
从店铺到医院的路,在这一晚显得格外漫长,廖初甚至觉得中间的红灯都在跟自己作对。
从后视镜看去,果果脸上已没了血色……
素来遵纪守法的他破天荒闯了红灯,一路飞奔到医院急诊室。
小姑娘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头发被冷汗打湿,粘嗒嗒贴在惨白的脸颊上。
她半闭着眼睛,像一颗可怜兮兮的黄花菜缩在安全座椅内,被廖初抱起来时还带着哭腔道歉,“对不起,果果把椅子弄脏了。”
廖初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又酸又疼,憋得透过不气。
进了急诊室后一抬头:
为什么凌晨的医院里有这么多人?
有护士注意到抱着孩子闯进来的年轻男人,主动上来帮忙,“小孩怎么了?”
廖初几乎不知道这几分钟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他好像一具行尸走肉,机械而紧张地跟着护士挂号填表格问诊。
“急性肠胃炎,可能还有点中暑,”医生飞快地写着病历,中间从镜片上方看了廖初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丝毫不比怀中的小病号好,又出言安慰道,“检查结果都蛮正常,不用太担心,挂个水就好了。儿童脾胃弱,是夏天的常见突发症。”
肠胃炎?
“是吃的东西不对吗?我今天刚给她吃了凉面。”
医生写病历的动作顿了顿,“凉面?多凉?”
廖初仔细回忆着,“不热的那种。”
他也没敢给小姑娘吃太冷的,只是过了一遍凉水,等拿到手时,里面的热气已经重新透出来了。
医生笑笑,“那没关系,这几天又闷又热,大人还吃不下热饭呢。主要还是因为小姑娘本来消化功能就不太好,最近闷热多雨,有点中暑,今晚天气冷又受了凉,冷热交加一下子就返上来了。
接下来几天吃点清淡易消化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不要油腻。
另外近来雨水较多,温差较大,注意别给孩子冻了肚子。”
听完诊断之后,廖初才感到自己的体温和意识逐渐回笼。
他曾在福利院照顾过许多孩童,其中不乏生病的经历,但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慌乱。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的力量。
儿科医院夜间急诊的人数超乎想象的多。
廖初抱着孩子先去缴费,然后一路打听着来到输液大厅。
短短一路,他就看尽了人生的悲欢离合。
这是一家妇幼保健医院,过来接受治疗的既有要迎来新生的产妇,也有重病不治的孩童……
狂喜,绝望;
欢乐,悲伤……两极感情相互交织,好似一片浓云。
一次性接受这么多高浓度的感情,廖初有一瞬间窒息。
但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本能地收集了许多感情果。
漆黑的绝望,纯白的新生,落在掌心界限分明,可冥冥之中又仿佛带有某种关联,宛如阴阳两极。
如此震撼。
他决定酿造一款特殊的酒,酒名:向死而生……
相较就诊人数,输液大厅的位置本就不算特别多,而一个孩子生病往往牵动四五个家长的心,最起码也要有两个人陪着过来。
好些年迈的老人熬不住,反倒要占几个座位休息。
广播时不时提醒多余的家长尽快离开,但收效甚微。
廖初扭头看了好几圈,发现所有的位置都占满了,干脆继续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