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21 章 旧事(2 / 2)凭君莫话封侯事首页

“扬州气候还算好的,”楚煊感叹道,“不像朔北,什么都难活,就入夏的一两个月地上有些颜色……”

“废物!”黄昊把陶瓷杯子扔在地上,“一个大活人?没死还能找不着?这都几天了,几天了?她他妈还能原地飞天不是?”

满地仆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有沈倾一个人还是坐着的,他皱着眉头,沉声道,“只这一个人,就算能跑出扬州城,又真把你告到京都去?这些年告你的人也不少,哪次没被压下去?”

“沈倾!她不一样!”黄昊焦躁地说道,“朔北节度使你总知道吧?楚熠!画像里这女的长的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保不齐有什么关系,这要不尽快处理了……”

“知道!知道!”沈倾明显对他不耐烦着,“出去给你找!”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黄昊看他如此下自己面子,气的牙痒痒,可他有气不能对沈倾撒,毕竟这男的疯起来又谁都不怕,只得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对跪着的一屋子人吼道,“还不一户一户去找!等什么呢?等死吗?”

沈倾出了府门,去花絮楼里买了壶酒,他当然不可能亲自去给黄昊找,只是眼下又没有好去处,周昕自从那日之后就不愿再见他,自己又不愿意一个人对着那孤灯冷墙,有这功夫,且不如去找那易大人,喝口酒消消愁。

可惜易大人此时不是很有空见他。

他正在府里的客房,和楚煊一人捧着一本《扬州风物》,府里丫鬟匆匆跑进来,“大人,沈、沈大人来了……”

楚煊的书一下子掉在地上。

“你家哪面墙后面街上人少?”

易辰起身,把掉下的书捡起来,低着头,看楚煊的脸色,难得显露出一丝惊惶,他催楚煊到榻上去,“睡觉,别出这个房间。”

楚煊倒是很听话地照做,因为她的的确确没有其他办法了。况且她也没有什么理由不信易辰的,他把她从必死的夜里拖出来,接手了她没下完的残局,到现在了,还能害她不成?

易辰给她放下帷帐,温声安抚道,“他不进来,别害怕。”

“不害怕个鬼,”楚煊苦笑道,“他能杀了我。”

“有这个可能。”易辰猝不及防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但在我死之前,他不会。”

楚煊不知是真的害怕,还是被易辰这一举动惊到了,她没动,也没说话。片刻后,易辰把手拿来,帷帐被完全拉上。

“易大人。”沈倾正在厅堂里等他。

“沈兄怎么如此落寞?”易辰笑的从容,“是想喝茶还是喝酒?”

“酒,”沈倾道,“都自带着呢。”

“那正好了。”易辰吩咐仆役拿碗筷去。

楚煊那一夜在房里当然不可能睡的安稳,她闭着眼睛,听着两人断断续续的交谈——

“我后悔伤她,可她实在让我心寒,她竟然对我下杀手……”

“沈兄,这世上有两件事是放不下的,一是国恨,一是家仇,你明白的……”

酒水倾入碗中,沈倾一饮而尽,撑额苦笑,喃喃念起一个久远的故事来——

那年阳春三月,黄府的门庭还未鼎盛,周府的朱门仍垂珠联珑。

他随人走过九曲回廊,看周府老爷坐在高台下,台上是他闻名的掌珠。人声嚷嚷八方喝彩,他坐在台下,觉得世家小姐总算有一个不是沽名钓誉的,这样的一支舞,的确担得起倾尽天下,可断杀伐。

那日他走时经过大明寺,往合欢树下挂上两盘钱串子,同行人笑他,姻缘都是要求的,上香拜取才可见虔诚。他摇头不答,一身冤孽不拜神佛,只盼这管姻缘的月老是个贪心的,几串铜钱能买来一根红线。

可世间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儿?红线还没牵上,周家这戏台子就“轰”地一声倒了。那叫黄浔的莽夫扬言,他要不能帮他打下小剑关,周氏女便尽数充作官妓。

谁说世间没有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谁说相见就不是缘尽了?淮南十六城死在刺客沈倾手里的性命无数,换得小剑关青泥下埋着周琼山尸骨。

“我常以为,这十年,她把我当作她活着的通天大道了……”沈倾仰头喃喃,“可她当年就说过,周昕誓杀沈倾……”

“不如劝周姑娘信佛吧。”易辰斟了杯酒,道。

“信什么?”沈倾道,“佛讲无我无相,无欲无求。你劝你心上人信去。”

“我不劝。”易辰道,“佛还需她皈依,我只要她欢喜。”

“呵,”沈倾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睡吧,睡吧。”

见沈倾扶着桌子向那间客房走去,易辰不动声色地拦住他,“你卧房给你收拾了,在那间。”

“这间怎么了?”沈倾扶着墙问道,“你金屋藏娇了?”

“呵,扬州梅雨季要到,我主卧受潮,这几天睡的这儿,”易辰不紧不慢地说,“你非要睡这屋,我倒不介意,只是那床不够大,劳烦沈大人今日打地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