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敢凑近祁俊悄声说道:“祁大人待会见了陛下可切记要小心行事,您可还记得几日前端午的宫宴?”
“宫宴?”祁俊不觉疑惑,也是点头,“记得。”
那日他还送了栖梧宫的君怡公主回宫呢。
该死,他怎么突然想到她了?!
海公公松了一口气,却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便是那次宫宴了,宴上来自邻国的来使不知从何处寻了九公主的画像回去交与他们的国主,这几日竟遣了使者前来联姻呢,陛下这几日正是心烦意乱得很。”
海公公忽觉不够,又再次嘱咐祁俊道: “所以待会祁大人可得小心谨慎些,切莫惹得陛下雷霆震怒。”
“……好,”
祁俊点头,忽然便觉广袖中的折子变成了千金重,坠得他身形皆有些不稳。
“祁大人,您怎么了?”海公公见状慌忙扶住他,眼光微转竟发现他额头上都竟出了薄薄一层细汗来。
“可是伤势又做反复?”
祁俊为救太子曾被利箭重伤,海公公倒还记得,张罗着便要为他宣太医。
“无碍。”
祁俊摇头笑了笑,仍是步履沉重往御书房的偏殿走了去。
海公公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是闹不明白了。
前日瑞王世子来此是如此,昨日六皇子殿下来此亦是如此,今日新科状元祁大人亦来此更是如此。
怪哉,怎么一个个听闻邻国求娶君怡公主的事都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哎,年纪大了,闹不明白咯。”
……
从御书房偏殿出来已将近日薄西山,梁帝宣了礼部侍郎继续商议定选之事,祁俊离开之后却未曾回东宫,也未曾回府。
他独自一人在宫内游了很久。
他一路想祁家,想阿诺姑娘,想前世今世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身边的事,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栖梧宫的宫门外来。
彼时栖梧宫内艳红的四季海棠依旧争相斗艳,洋洋洒洒一片,在如水的月色下却略显冷清。
他在栖梧宫外徘徊来很久,终是又信步回到了梁帝的御花园中来。
他在御花园里立了片刻,刚寻了一处方要坐下,转眸间竟发现荷塘彼岸坐了一身影。
艳红的绣花裙摆,飘袂的衣带,发髻上精致的步摇正随着夜风轻轻摆动,时而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刻她双手撑着石凳坐在荷塘边,鞋袜被扔在地上,徒留一双玉足如睡莲般在塘水悠闲中摆动。
祁俊迈步走近,俯首道。
“微臣见过公主。”
“免礼。”
祁俊谢恩抬眸,发现那描了精致眉眼的一张小脸也适时向自己看了来。
依旧是清澈的眼,精致的眉,祁俊却在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眸中看到了与以往的不同之处。
不过仅这一眼,祁俊却不知要如何回应,如若他所料不错,这君怡公主果真心悦自己……
不不不,不可能,这样的事不能发生。他前世已经辜负阿诺姑娘了,这一世绝不能再辜负了这女子。
只得继续俯首道:“夜色已深,公主怎的竟独自一人在这御花园中?”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
可与祁俊不同,阮思齐却是忍不住微扬起眼看他,很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什么不同来。
她想,他……昨日到底是听明白自己的话中之意了么?
“那祁大人今日到父皇的御书房议事,怎的竟会议到了父皇的御花园里来?”
“……”祁俊徒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不禁莞尔,“公主怎知微臣今日到陛下的御书房议事?”
阮思齐高傲一抬眼,却是向他挑眉一笑,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道:“因为本宫今日在御书房外等了一下午。”
月华如水,洒在荷塘的水面上一片波光粼粼,又被那一双玉足恣意摆动的玉足搅弄成水滴飞洒了出去。
祁俊来不及心绪紊乱,却又听得眼前的人叹一口气自顾自说道:“本宫以为祁大人出了御书房便会来栖梧宫呢,所以就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你出了御书房一路游赏,等到你来了栖梧宫过而不入,最后无计可施就等到御花园来了。”
“御花园西侧便是去经东宫的出口,本宫想自己一定会在这里等到你的。”
明明等得这般艰辛,却偏要故作坚强说得这般容易无比,祁俊笑得一颗心都有些乱了,不禁道:“公主美意,微臣受宠若惊。”
“可深宫到底夜露寒凉,公主勿要因此伤了身子才是。”
“……哦!”
“那祁大人便且回去吧,本宫也该回去了。”
看来昨日是没听出自己的言下之意呢,真是个书呆子!
阮思齐暗叹一声,好不失落。
可祁俊见此终是忍不住心下一恸,忽而轻声笑出声来了。
“谢公主,微臣告退。”
他此刻突然好想伸手将她拥到怀中啊。
不再去纠结这拥抱究竟因何理由,亦不去计较她是否便是自己此生要寻的阿诺姑娘。
因为他突然发现眼前这女子这般明媚的笑容,有时候确实是像阿诺那般足以令自己心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