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齐随皇姐阮乔带着一众侍女太监到达长寿宫时,偌大的宫殿几近座无虚席,戏台上的笙笛鼓瑟早已奏了半响。
她皇祖母一袭深红色宫装尽显雍容华贵,正由近身的嬷嬷伺候着端坐在高座之上,此刻兴致正浓。听到有趣之处乐得都合不拢嘴,时而甚至还能跟着笙鼓之音哼唱上几句。
众所周知,大梁朝的皇太后年轻时极爱那荡气回肠的戏曲,或是句句情思,婉转哀怨;又或是发人肺腑,铿锵高亢。
如今年过半百,这兴致更是有增无减。
是以梁帝即位后便命人在长寿宫内大兴土木搭造了偌大的戏台,请来京都最有名的戏班子常住,也好时不时上演几段给她老人家排忧解解闷。
后宫各妃嫔为讨她老人家欢心,趁着这听戏的机会少不了各种谄媚讨巧,无中生有之事说得天花乱坠,每每都听得阮思齐心中一阵闷闷不堪。
此次也不例外,阮思齐见礼过后直接便敛着翩翩曳地的长裙坐到了宫婢为自己预留的空位上。
“阿沅!”
阮乔叫唤不住她,刚回了自家皇祖母的话又被兰妃娘娘拉到身旁叙话,急得两弯好看的眉头都紧蹙到一起。
阮思齐心不在焉,压根没注意到自家皇姐那边的困境,只管玉指轻握接过宫婢奉上的清茶,透过茶盏上的白烟袅袅,看向戏台上的角儿水袖如霞光舒展的娉婷身姿。
至于那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旦角婉转高亢的戏腔道的究竟是何种情愫,她倒一句都未曾听进去。
她素来不爱那咬文嚼字的文章,也不喜这戏曲缠绵悱恻的腔调。
往日里每到长寿宫请安正遇上自家皇祖母邀人煮茗听戏,她都只管低眸品茗,品完之后再寻个借口兀自领着宫人离开。
长此以往,各位想以戏之名来与她攀谈的妃嫔也无计可施了。
不过今日好似不同往日,她越想对那缠绵悱恻的音腔充耳不闻,咿咿啊啊的声音越是萦绕在她的耳侧,惹得她一阵阵的心烦意乱。
更甚至,她竟听得耳畔有人哀哀唱了起来,“可我最爱是天然,风流人啊如今在何方?”
阮思齐眉头紧蹙侧头一看,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自家六哥正巴巴等着看笑话的脸。
“怎么?有感觉?这可是今日六哥特地为你量身选定的戏曲,欣慰不?惊喜不?”
此刻他正笑容得宜地目视着戏台,骨节分明的手指跟着笙笛鼓瑟之声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拇指上上好的碧玉扳指折射的光晕印着他如玉的面庞,险些闪瞎了阮思齐的一双眼。
阮思齐强压住心中怒意,深呼一口气凑近他,袖中双拳紧握,面上却笑得纯良无害,“多谢六皇兄美意,阿沅实在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呢!”
阮思齐故意加重语气强调自己心中的不满。说罢,裙摆下小巧的绣鞋刚向准他的腿抬起,又在他洋洋得意从广袖中摸出一个别致的小玩意时闷闷收了回来。
大梁宫中的奇珍异宝数以万计,见多了也便索然无味,甚至都觉得比不上自家这不着调的六哥随意从宫外带回的一个稀奇物饰。
阮思齐暗骂自己太没骨气,太没立场了。
不过就是因为这样她今日更不能原谅他对自己的戏弄了,她暗暗发誓如果他阮霁再像以往那样把东西硬塞到她的手里她就……
“你呀!哎……”
阮思齐的思绪忽然被一声叹喂打断了,“我怎么?”
“还是这么孩子气!”
阮霁摇头失笑看她一眼,悠闲轻抿一口清茶又道:“你若当真心系那祁小子,想要父皇改变旨意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只要你能在父皇下旨之前把那祁小子弄到手,或是制造出你俩两情相悦的假象。如此一来父皇还能毁掉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成全一个外人不成?”
话毕,阮霁见四下无人看来,又再凑近了些,意味深长笑道:“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父皇人再老也不会糊涂到如此地步不是。”
听起来虽还是不正不经不着调的腔调,但不可否认这计策着实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阮思齐忽觉有欣喜从胸膛溢出,渐渐揉进了整个心房。
她藏起唇角微微浮起的一丝笑意,伸手接过了自家六哥再次递过来的小玩意拽在手心。
心中主意已定,却偏漫不经心道了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