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渊鱼那身剪烂了的衬衫直接进了垃圾桶。
谢改脱下自己的外套,往他身上一罩:“走吧。”
这里距离市政府不远了。
谢改拎着一塑料袋药,沿街溜了约莫五六分钟,把姜渊鱼带回了玲珑总部。
下了电梯。
谢改说:“玲珑本来该是你的地盘。”
姜渊鱼望着那非常气派的大门,感慨道:“单车变摩托啊……还是跟对了主人有肉吃。”
办公区传来当当当高跟鞋的声音,花椰菜迎了出来——“谢组长,您回来的正好,报告我刚拟好,您得给我签个字……”
花椰菜一袭红裙子随着步伐风生水起,手上托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一抬头,看见在谢改身边站着的那人,脚步声戛然而止,怔怔地盯着他,手中资料翻落,A4纸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花椰菜面对这张脸,已经看呆了。
姜渊鱼什么也没说。
谢改看不懂两人之间无声的目光交流,咳了一声:“搞定了?”
“哦哦哦,是的,搞定了。”
花椰菜把目光从姜渊鱼身上撕下来,蹲下收拾资料。
谢改在她递来的报告上签了字,朱红色的笔迹龙飞凤舞,像张扬的图腾,这是属于他的标志,谁也模仿不来。
姜渊鱼在旁边瞧着,忽然道:“你小时候不叫谢改吧?”
谢改“哟”了一声:“您还知道我小时候叫什么呢。”
他恶劣的态度明显不愿意提及相关话题,识趣的人,此时就该打个哈哈绕过去。
可姜渊鱼哪是一般人?
向来只有他给别人甩脸子的份儿。
只要我问,你就得答。
理所当然。
于是,姜渊鱼更直白道:“你为什么改名叫谢改?”
谢改与他对峙半天。
由于对方的眼神太过无辜,谢改最终败下阵来。
——“我妈给起的,你问我妈去。”
姜渊鱼居然真的点了点头:“你安排个合适的时间,我拜访一下。”
谢改:“……”
他的神情非常认真,不像开玩笑。
谢改下意识的咬紧后槽牙,他的母亲将自己囚禁在那不是人呆的地方,那里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陆地是雪原,奔行千里寸草不生。
他不愿意让母亲像个怪物,一辈子囚困在那。这些年他尝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几乎看不到希望了,姜渊鱼的出现,无疑是一颗救命稻草。兜兜转转,似乎绕了一个圈又回到原点,到头来,他们母子俩的生机还是牵在姜渊鱼身上。
谢改就坡下驴,轻松答应道:“好啊,我来安排。花椰菜!”
花椰菜一时没应声,站在旁边幽幽地盯着他,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道:“恭喜你啊,十几年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你找了个最像的。”
……这孩子怎么不开窍呢?
谢改捏了捏眉心,本来还指望围观一场抱头痛哭的认亲大戏呢。
花椰菜怀中抱着文件夹,犯倔道:“冒牌货,这世上没人能代替得了他。你知道什么叫灰飞烟灭么,你知道什么叫魂飞魄散么,你知道什么叫挫骨扬灰么……”
一口气夺命三连问之后,花椰菜踩着高跟鞋,潇洒地一转身,看都不屑看一眼,决绝地走了。
姜渊鱼一直没出声。
谢改对他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姜渊鱼望着花椰菜窈窕的倩影,却说了毫不相关的一句话:“我记得,我死的那年,她穿高跟鞋走两步还会崴脚……”
他那声音轻轻的,一出口就散向了四方。
花椰菜已经走得很远了,但毕竟不是凡人,耳聪目明。
只见她的身形狠狠一震,惊恐地回过头。
一片死寂。
花椰菜遥遥望着姜渊鱼,几秒之后,恢复平静,目光冷然。
看样子还是不信。
一个固执的寻找姜渊鱼活着的证据。
一个固执的相信姜渊鱼早已无生机。
说不清到底谁更魔怔。
谢改曾经用特殊手段读取过花椰菜的记忆。
——关于姜渊鱼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