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柏楠见劝不动他,牙关紧咬,脸上还热切地笑着:“什么时候搬出去?我已经在帮你找房子了。离商业区近,方便。”
“麻烦舅舅了。”路清酒微微蹙着眉毛,眼帘垂下,仿佛掩盖着无限的委屈和脆弱,泫然欲泣,“虽然已经住了很久,可是这种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忍受下去了。”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好看,讨长辈喜欢,引同龄人追捧。他太清楚,笑容和眼泪都是武器。
眼泪掉成清透的线,延伸出透明的蛛丝网,把对面的人的情绪牢牢抓住。
康柏楠僵硬的脸温和下去,有了明显的愧疚和动摇:“舅舅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可是江家会放过我吗……”路清酒眨着水光泛滥的大眼睛,“舅舅不是说,连端木家也被他们算计了,差点被冻结资产吗?他们连自己的生意伙伴都害过,会允许我这个竞争对手的儿子好好活下去吗?”
“你放心,江家这几年已经完全不如宋家了,只能靠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保证现金流。江潋泽顾忌生意场上的事情还来不及,不会再来害你。你看这家会所,以前还是江家的,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卖,后来宋家夺走了,才把店面里里外外都正规化了。”
忽然听到熟悉的人,路清酒微微一愣:“宋叔叔不是那么有野心的人吧?”
康柏楠说到动情处,愁眉不展:“宋总这三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拼命往外扩张,好像要把江家吞了一样。连带着我在江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和您有什么关系?”
“江潋泽越被宋家打压控制欲越强,一点权力也不分给手下的人。”
眼前的饮料里冰块融化了,玻璃杯外凝结了晶莹剔透的水珠,而悬浮的水光之中,渐渐落下浑浊的粉末。
他的视线飘到杯底,康柏楠显然也注意到了,神色一慌,赶忙拿起杯子:“反正你也不喝了,我去叫他们倒掉。”
路清酒漠然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周围的光线都刺眼了起来,头一次希望自己不要那么了解康柏楠。
如果他喝了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会失去意识,而也许等在外面的那些握着相机的手下,就会迫不及待地扯开他的衣服,把照片放上热搜,配上耸人听闻的标题,让他再也没脸见人。
没有撬开他的嘴,硬灌下去,大概是他舅舅最后的良心。
往坏处想,甚至只是因为在宋家的地盘上,才不敢轻举妄动。
康柏楠再次回来的时候,路清酒专注地望着他。
“舅舅,要是当时你没有为我求情,江大少会不会更信任你一点?”
他故意戳中康柏楠的痛点,对方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应……应该会吧。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江潋泽不愿意器重我的理由。”
路清酒心里冷笑。
没有宋家,你也只是个连自己家人都不认的叛徒走狗。
还真以为毁掉我的名声,表明忠心,江家就会另眼相看,许你高位?
路清酒凑得近了些,像小时候趴在他怀里撒娇一样,作出天真懵懂的姿态:“是吗……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康柏楠咬了咬牙:“没关系,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舅舅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的。”
“舅舅……”路清酒颤抖的嗓音里带着感动,“幸好还有你帮我。”
温情脉脉虚与委蛇半天,路清酒终于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自己最想问的地方。
“你说江家闹出过人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惜,康柏楠神色一凛,摇了摇头。
毕竟是跟江潋泽摸爬滚打过的老狐狸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
曾安苦着脸。
江潋川派他来听听路清酒和他舅舅都聊了什么,这下可好,对着宋霄点头哈腰道歉赔礼,脸都笑酸了。
进了会所的门,点了他们隔壁的包厢,结果隔音太好,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他本来想留下来,等他们出门了,好歹借着门缝瞄一眼路清酒那张漂亮的脸,也算不虚此行。
偏偏这两人聊得太久,熬到家里人催命似的打电话问他去哪了,他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一出门,宋霄的银色跑车居然还停在门口,曾安假装没注意到,拔腿就跑。
路清酒迎着晚霞和康柏楠道别,见到门口的银色跑车,愣住了。
“舅舅先回去吧……”他赶忙站远了点,引得康柏楠绕到车后,生怕宋霄看见他,“有朋友来接我,我就在这里等。”
康柏楠一走,他立刻折返,趴到车窗上敲了敲门,却见宋霄支着脑袋,仰在座上睡着了,听到动静才睁开懵懂的眼睛。
这几天宋霄日夜颠倒,经常失眠。路清酒虽然看着心疼,此刻却难免松了口气。
还好,他睡着了,没有看到康柏楠和自己并肩走出来。
宋霄摇下车窗,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稚嫩,轻声抱怨道:“哥哥好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