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风步是百花游侠柳红英的绝学,柳红英是华夏奇术协会的前任会长,曾在新历1978年的SABIT挑战之夜以一人之力击退一个营的西方奇术师,被誉为华夏之脊,后来年纪大了退休隐居,贤人年少时就被祖父秘密送到华国拜入柳先生门下,被一代宗师称为这辈子遇到过的最让他满意的学生。
柳先生的疾风步,贤人整整学了两年,至少有学到七八分的精髓,祖父常常说,时代变了,我们阴阳师要向华国的强者学习,明白融会贯通的道理,若再拘泥于那些祖传的死板式,只有被戴上狗链的命运。
贤人深谙这一点。
这么多年里,他眼见了本土无数个奇术世家纷纷“上岸”——说好听点,是加入组织服从安排,说难听点,是戴上狗链指哪咬哪,虽然SABIT和他们的神来分部——奇术新星委员会,都口口声声打着和平自主的名号,说着充分尊重人权绝不强迫要求,但事实上那些弱小的家族根本无力反抗,特别是家有绝学的,胆敢拒绝“上岸”,就会迎来暴力的镇压和各种暗杀。
两年前未知力量摧毁半个玉港,SABIT说着前来协助调查,结果来了六十多名奇术师组成的整整三个大队,就驻扎在玉港不肯走了,玉港市长面对他们只有低头哈腰的份,所谓“星际正统”就是那么霸道强横。
羽上家能撑起一方自由的净土,全靠羽上贺道先进的理念和过硬的战力,别看这老头平时没个正经,他哪怕空手站在那里昂起脖子,都没人敢把狗链套他头上。
在SABIT席卷银河系的这么多年里,除了华国坚守地球、能以强大实力抵御所有外敌的入侵,银河系里大大小小的星国几乎都已被轰破国门,SABIT的分部遍地开花,他们负责收集、登记当地的各职业奇术师,并给他们套上狗链然后统一管理和调配——哪里有反抗,就去哪里镇压。
当然,加入组织有害也有利,害的是一旦加入就永久不得背叛,背叛者和抗命者的下场都凄惨到无法想象,利的是大树底下好乘凉,除了生命保护机制和子女后代的超高培养福利之外,最大的好处就是能从组织获得来自全世界全职业的共享资源,这和羽上贺道的理念其实是一样的,所以还有更多人趋之若鹜地“上岸”。
但聪明人心里都明白,真正好的东西,谁又舍得拿出来分享?
就像贤人,要他把心爱的扇子送人?再美的人他都不肯!
除了他母亲。
贤人的母亲是华国影坛大美人,名叫奈静,在那个年代可谓是无数人的梦中女神,却嫁给了相貌平平只会舌战莲花、比起阴阳师更像一个经销商人的羽上游刃,奈静婚后退出影坛,诞下贤人。
贤人能经得住任何镜头直怼的颜值完全继承自母亲,却几乎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在他出生后没多久,羽上家就迎来了各方奇术门阀联手的又一次袭击,母亲在战乱中为了保护他而死,以一个普普通通又无比伟大的凡人之躯。
为了和祖父一起撑住自由的净土,贤人从幼时起的努力就没有松懈过,如今身怀多家绝学,别说不把俗世人放在眼里,那群SABIT高官他都不放在眼里,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就像柳先生年轻时一样,在奇术战中杀了个七进七出,连头发都没乱一根。
但他现在头发乱了。
昂贵的高级定型水也阻止不了他的一丝额发湿哒哒地挂下来,他都使出疾风步了都追不到他的手机!
如果说羽上贤人此刻是无形无影又凌厉又凶猛的风,那么林雨行就是洋洋洒洒又真实又虚假的雪——他明明逮到了他,拽过来却是一片幻影。
疾风步以实战回避能力见长,并不是速度最快的那类身法,但林雨行的速度更慢,他甚至就是信步闲庭在那走着抛着手机玩儿,可贤人就是追不到他,这不是幻术,贤人同时也是东方第一幻术师秀绮罗的亲传弟子,他知道怎么锁定那些莫测难缠的幻象,而眼前这个混蛋,他拿他毫无办法。
贤人猜不到这家伙的来历,SABIT应该也没有他的资料——这样自由无羁的灵魂,是绝不可能为名利钱权折腰的,这人的身法也是前所未有,他不是幻术师,幻术师被誉为空间操纵大师,可这混蛋好像他自己就是空间本身,贤人头都大了,那些羽上夫人的情书现在如梦魇一样回荡在他脑海里——情书确实是真的,不是当场编的,只不过爱慕者们发给他的情书,平时都躺在他的邮件过滤箱里,他根本不会去看一眼,现在被一个恶魔翻出来加了点油炒了炒,香味都要飘到隔壁去了。
“还给老子!”
贤人又吼了一遍,林雨行才停下来,一脸嫌弃地把手机丢给他。
“说了我不想欺负老实人。”
这个恶魔的目光深深凝视着贤人,像是在寻找着某些无法挽回的过往。
贤人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他麻利地拆开手机,意料之中地拔出那张他试图丢弃却被这王八蛋不知用什么手法不知在什么时候塞回去的手机卡。
贤人祭出一张呪纸,竟是打算把手机卡烧了:“你再大能耐,烧成灰了还能有办法?”
“生与死不可再见,那确实没办法了。”
贤人立马不生气了,展开扇子哗哗地摇,像只斗胜的小公鸡:“那我不就赢了?”
“你说的没错,男公关大人。”林雨行的声音柔柔的,脸上也是同样柔柔的笑意,“问吧。”
贤人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个阴险的混蛋本来就在等这一刻似的。
“名字,来历,目的。”
“林雨行,号羡月。”他说,“别人喊我羡月先生,我许你特权,可以喊我爸爸。”
贤人嘁了一声。
雨行。
倒是个美人的名字。
贤人咀嚼着意味深长的华夏文字,“来历呢?”
“在梅园有一家羡月楼,是我的店。”林雨行说着丢出一张店铺名片,“想来喝茶的话,要带够钱哦。”——仿佛这是一场早有准备的预谋。
贤人接过名片,看着他。
林的睫毛很长,又戴着帽子,所以贤人总也看不进他被重重阴影遮住的眼底,现在他看见了,因为林随意地坐在了地上,大概是闹累了,他的脸色在灯光下似乎又透明了一分,而他仰着头说话的时候,那双夺心摄魂的漆黑眸子里,倒映着点点的光,像是暗夜的星霜,那是一双标致到过分的杏眼,贤人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因为自己实在太帅了,所以贤人对着那双杏眼看了好久。
“如你所见,我就一俗人,要说会点什么,也就画画乌龟啊王八啊这些,雕虫小技,入不了您羽上大人的眼,打架也不擅长,身体又不太好,破坏力等于零,您就别为难我了。”
林雨行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很慢,一脸无害,一字一句,十分认真,认真到贤人差点就信他了——这个恶魔,说性别为零他可能会信,说破坏力为零——贤人宁愿相信自己明天就去找个老婆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