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告诉皇兄一件事。其实你派出的那些杀手,大部分都是我们解决掉的。这样才会让沈飞白他们放松警惕,以为自己是多么的了不起,其实,当他们遇到真正的那些所谓的杀手,都不是最好的。当他们遇上我的杀手,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
燕行知没了耐心再跟他耗下去,抬起手,轻轻一摆:“落刀时快点,不要让皇兄太痛苦了。”
“那三哥就祝愿六弟马到成功了。”
燕渠王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这么多年的恨,怨,野心,渴望,都瞬间化作了泡影。
这是一间竹屋,屋内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谢悯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被绑着手脚,动弹不得。
他扭头看向外面,绑他的人是贾文章。他就在院子里浇花。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肯定还在奉天城内。从外面的院子看,这应该是在一片竹林深处,这四周入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翠绿,即便是这样的大雪天,这些竹子也依然青翠。
此时天上没有落雪,外面一点点亮了起来,看来是天快亮了。
寒风吹动竹林发出沙沙声,谢悯动了动身体,手脚已经麻得没有了知觉。
过了好一会儿,贾文章才进来了,院子的门外,还站着几个布衣男人。
“谢太傅,你应该认得我吧?”
谢悯看着他:“贾文章。”
贾文章哈哈一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了个青色茶杯,往里面加了茶叶,旁边的火架上烧着水。
等水开的时候,贾文章说:“你这么聪明,应该想明白了吧?”
“早就想明白了。”不然他也不可能放心地让谢飞扬去东宫。
贾文章点点头:“你说你,也不留个会武功的在身边,这不,一不留神,就被绑了,我觉得一点乐趣都没有了。”
“是你的主子让你抓我来的?”
贾文章点点头:“是。他让我杀了你。”他看着谢悯,“就怪你太聪明。可你又不能为我们殿下所用,所以你只能死了。你要是当初跟对了人,就不会有这样的下场了。大才子谢悯,沛衣公子啊,就这么被我给弄死了,多可惜。”
谢悯没说话。
贾文章抖着腿,看谢悯,问他:“你喜欢听戏么?”
谢悯不说话,贾文章就自言自语地说起来:“我喜欢。知道为什么喜欢吗?因为我的母亲在嫁入贾府前也是梨园的一个戏子,青衣。红极一时,多少人为了听她一场戏深夜就排在梨园外等着。”
铜壶发出呜呜呜的叫声,水开了,贾文章拿了块棉布把水壶提起来泡茶。
他继续说自己的事情:“我母亲爱戏爱得痴,可惜遇到了贾不才,他就是个铜臭味的商人,什么也不懂。就是见了我娘长得好看,就起了歹心,然后就有了我。从此我娘就离开了梨园,在贾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才得以小妾的身份进了贾府的门。”
“可是,我娘身份卑贱啊,我们母子过得连下人都不如。我娘想回梨园唱戏,可贾不才他不放我娘回去。最后我娘郁郁寡欢,死了,他连口棺材都不愿给,一块席子就打发了。”
“我受尽了屈辱,所以我恨你们这些书香门第的人,恨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大家都是人,你们一生出来就是金枝玉叶,我们就是贱命一条?他们都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哈,哈哈。”贾文章神经质地笑了几声,“世道?你告诉我什么是世道?”
贾文章猛地凑近谢悯,仇恨的眼神仿佛一条毒蛇,吐着芯子舔舐着他的脸。
“世道就是,只有你变强了,你成为了人上人,你拥有了一切,那么就不会有人再看不起你了。他们反而会来求你,舔你的鞋,像狗一样!哈哈哈哈,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你知道吗?”
贾文章笑出眼泪,他停下之后,看着谢悯:“你们这些什么才子,自诩要什么盛世太平,可你现在还不是只能任人宰割。你们的盛世太平,都是空话而已。现在你出去看看,奉天城的那一条街上没有乞丐没有逃来的难民,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些假清高的人,说一些让人觉得有希望的话,结果呢,从来做不到!”
“如果你们做到了你说的,我娘就不会死,我们也不会过那种日子!像你这样的少爷,怎么会懂我们这些贱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不懂,不会懂!所以……”贾文章咬着牙,“我就要替我,替我们这些贱民杀了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杀了你们,一切就会变好了。”
谢悯说道:“不会的。就算你杀光了我这样的人,当你们成为我们这样的人时,还会有像你一样的人要杀了你们,人是贪婪的。人有欲望,而且永远无法满足。”
贾文章咚的一下捶在谢悯的椅子后背上:“你为什么不害怕!我要杀了你你也不怕吗!”
谢悯只是往后仰了仰,以防他把口水喷自己一脸,从走上这条路开始,他早就看淡了生死。
贾文章是个疯子,已经被之前的经历扭曲了心里的疯子。跟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他又何必浪费口舌。
贾文章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种怪异。
他的眼睛里跳动着诡异的兴奋,他把门外的两个布衣男人叫了进来。拔出了一把短刀,刀尖对准了谢悯的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挖出来给我看看吧。”
谢悯的瞳孔一缩。
贾文章一边诡异地笑着一边把刀扎进了谢悯的眼睛。
“啊——”
谢悯忍受不了这种剧痛,浑身哆嗦着,连人带椅子的摔在了地上。他想伸手捂住眼睛,可是手背绑住了,他只能挣扎地在地上痛苦的嘶喊。
贾文章把刀丢在地上,坐下来,看着谢悯痛苦的样子,发出了癫狂的笑声。
谢悯的两只眼睛里流出浓稠的血,沾满了他白净的脸,看起来像两个恐怖的血窟窿。
谢悯痛得在地上狂叫,他疼得喘不过气,浑身抖如筛糠,身体一直在痉挛,他用头磕着地板,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正在流血,这种痛苦让他几乎发狂,这比一刀杀了他还要残忍。
他觉得今天他有可能就这样疼死在这片竹林里,直到大雪掩埋了自己的尸体。
竹屋外突然响起刀剑摩擦的声音,贾文章收住笑,出去看了一眼。就见门外的布衣男人被人一脚踹进了院子。
素霓杀气腾腾地冲进来,看见贾文章,脸上也只是闪过一丝惊讶,没有多余的表情,她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冷声问:“谢悯人呢?”
“姐姐好啊。”贾文章打开他的折扇,笑眯眯地和素霓打招呼。
“我问你,谢悯呢?”素霓走了进来,听见屋子里面传来惨叫,心里沉下下去。
“里面呢。”贾文章笑了笑,“姐姐要带走他?”
“别跟我废话。不然我把你这里夷为平地。”
素霓抬剑一指,剑尖朝向贾文章的脸,一道寒光从他脸上闪过。
“可以带他走。但是你得有这个本事。”贾文章说完,拍了拍手,院子里立马围了一圈布衣男人。
素霓站在中间,握紧了手中的剑。
素霓和这些人打斗的时候发现,他们并不好对付,起码这样的情况下她没法速战速决。她想要杀进去救谢悯,就要速度快,可是速度一快,容易心急,越发突不出他们的包围圈。
贾文章把谢悯从屋子里推了出来,他被绑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两个血窟窿触目惊心。
素霓看得手里的剑一抖,就被人划了一道手腕。
“贾文章!你挖了他的眼睛?!”
“不不不,没有,只是戳了两下而已。”贾文章笑道,“姐姐要是不快点解决这些人,谢公子可就要痛死了哦。”
“不要——管我!”
谢悯发出了一声嘶喊,素霓心里又怒又急,手上的攻势越发凌厉起来。
素霓看着倒在地上的布衣男人,还有一半人对她虎视眈眈,她拿剑的手腕上流出血,滴滴答答地掉在白色的裙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