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碎落一地的清脆响声。

祝九歌怔了片刻，疼痛过后，眼前被腥红血液遮挡住视线，缝隙中，是祝尚清铁青的脸。

“你做什么要打她，毁容了可怎么办？”常婉儿扑到祝九歌身前，又气又恼，说什么也要带她回东院治伤。

“慈母多败儿！早就说过要对她严加管束，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把天捅出个篓子来。”

拂开常婉儿，祝九歌倔强抬头，本是污泥的脸上被血液趟出一条红印，月光下狰狞可怖。

“爹爹，我没错。”她说得掷地有声。

“你真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试问哪家名门闺秀同你一样，沉不住气，不顾身份当街嘶骂？哪位世家小姐同你一样，泼人大粪？”

“爹爹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她们说我是女同伙，是杀人犯，是她们无礼在先，况且，那大粪本是她们要泼我的，被我反将一军罢了。”

“为父该夸赞你机灵吗？”

“爹爹该向我道歉，我毁容了。”

祝尚清眼神阴测测，浑身散发冷冽气息，所有人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唯有祝九歌，毫无畏惧。

“来人，上棍子，打，打到她知错为止。”

“你就算打死我，也不是我的错。”

手腕粗的长棍一下一下打在后脊梁，祝九歌挺直了腰板，咬紧牙关，哼也不哼一声。

常婉儿劝不过，便背过身去，阖上眸子攥紧拳头，“九歌，跟你爹道歉，说你错了。”

“我没错。”

咚。

又是一棍，沉闷，死寂。

“爹爹，嫡女的身份有这么重要吗？”

“面子有这么重要吗？”

“我打她们，我错了吗？”

她仰着下巴，不卑不亢，面容黑与红相间，唯有一双墨黑的眸子，清亮无比。

“错了，大错特错。”祝尚清走到她跟前，俯身望去，目光冽厉，“你姓祝，与祝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言一行，由不得你。”

“那我不姓祝便是。”

她本就不姓祝。如果可以，她宁愿让真正的祝九歌出现在这里。

祝尚清蓦地冷笑一声，“由不得你。”

祝九歌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如夜间猛兽，目光森冷，“那就打死我，反正我也不喜欢这里。”

“用力打！”

家主盛怒之下，无人再敢求情。

失去意识之前，祝九歌被扔进佛堂，瘦弱的身躯蜷缩在蒲团上，只剩一件湿涔涔的薄衫，后背浸满血水，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能证明她还活着。

僵冷、麻木，祝九歌意识模糊，昏昏沉沉地度过了一夜。

睁眼便见眼前佛祖，约摸三人高，通体鎏金，通肩式袈裟，边缘錾刻精美的纹饰，顶饰螺发，结跏趺坐。左手着触地印，右手拇指与中指相捻做说法印，神态自若，肃穆庄严。

嘶～

身体撕裂一般的疼痛，薄衫紧紧贴在皮开肉绽的后背，红得令人心悸。骨头散架一半，咔嚓一声，吊在半空的手臂动弹不得……

祝九歌蹙眉，胳膊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