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嫔被金吾卫架起来往外拖去,回过神来的她大喊道:“陛下,臣妾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臣妾给长宁公主磕头赔罪,自罚一年例银,陛下就饶了臣妾这一次吧,陛下……”
直到夕嫔被拖出去,声音听不见了,魏承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动容。
关雎宫片刻安静后,他问道:“使臣,这个交代还满意吗?”
使臣上前揖礼,“陛下言重了,在下定当把大昱的诚意告知国君,如今已经完成了国君的嘱托,望两国友好相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明日一早在下便启程返回,请陛下准许。”
魏承越道:“月肃国和睦之意,朕已明了。三福,即刻让礼部准备丝绸万匹,陶瓷玉器千件,让使臣一并带回。”
月肃使臣行礼叩恩,“多谢陛下。”
“都散了吧。”魏承越转身进了内殿。
所有嫔妃福礼,“恭送陛下。”
看着一切落定,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最怕夕嫔不管不顾,把她咬出来,没想到德妃来了个落井下石,一句不像样的替身,就让夕嫔乱了心智。
也是,本以为皇帝喜欢的是自己的眼睛,没想到只是因为像别人的,这唯一的依仗没有了,就和旁的那些个嫔妃没两样了,甚至于还不如。
皇后看一眼内殿,心中轻叹,这后宫,要变天了。
黑夜中一阵微风吹过,白玉兰花瓣脱离枝头,飘落下来,翩翩坠在关雎宫内殿窗外。
原本只是一瓣半朵,后来渐渐多了起来,那形似玉船的花散发着淡雅的气息,丝丝缕缕飘进窗内,气味渐渐开始变得幽香……
浓雾突然被吹散,赵清音这才看清白玉兰树下站立的女子。一身灰黄,好像阴天时被厚厚云层遮住的太阳。里面是浅黄长裙,系上长长的裙带,自然的松散着,外披深黄交领右衽,本应该是明亮的色彩,却因为穿着灰色轻纱罩衫,显得暗淡,那上面用金线绣着大朵的牡丹,群尾拖摆至地,很是华丽。
女子望着白玉兰花,眼中都是欢喜。突然乌云密布,女子下一刻就站在了富丽的画舫上,还未站稳,一个身着赭黄色长袍,腰系九环带的男子向她走过来。
赵清音一看那男子的脸,吓了一跳,阴影中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伤痛,还有气恼,混合着让人心惊的杀气,却还隐着难过,总之绝对不是什么好脸色。
再抬眼时,站在画舫上的女子变成了自己。
眼睁睁看着那男子走向自己,她好害怕,想要逃,双脚却被定住,她想告诉那个走过来的男子,自己不是刚才那女子,却说不出话来,急得她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来,“不——”
赵清音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的还是画舫上那张脸,却不再是不好的脸色,虽有伤痛,有难过,但没有气恼,没有让人心惊的杀气,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笑意。
可她还是吓了一跳,她还没从刚才的场景中脱离,慌忙向里面爬去,转身之时看见帷幔上绣着精巧的花,她慢慢认出来,这里是关雎宫,是她自己的寝殿,不,曾经是,似乎还是不对,脑海中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她明白过来,是自己又回到了这里。
自从那日后,她总是做着各种梦,不论一开始梦中多么美好,最后的场景始终落在那个画舫上。
“别怕。”
魏承越轻声说道,坐在床边伸手想要拉她。
赵清音定了定心神,看着魏承越,却又不敢看太久,她曾经在无数个梦境中细细瞧过他,梦醒了,反而怕了,于是低下头来,缓缓开口,“陛下。”
这是从宴会到现在,她头一回开口说话,话还是要说的,如果让她装哑巴,保准得憋疯了。
只是这一说,魏承越惊呆了。
这声音……是多少次午夜梦回独自坐在紫宸殿中,恍惚中听到的声音,是被尘封在记忆中,不敢细细思量的声音,是曾经对他说过太多入骨入心,情意缠绵的声音。
他瞧着眼前这张脸,有些不敢相信,会不会也同那些午夜梦回之时一样,是自己恍惚了。
“你,你再喊我一声。”
赵清音抬头,就见魏承越死死盯着自己,眼神中的急切炙热像要把她的脸烧出一个洞来。
脑子里乱成一团,由不得她多想,下意识道:“陛下。”
魏承越的心剧烈跳动,嘴角上扬,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猛然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怀中,“阿音,真的是你吗?你可知道我有多自责。”
赵清音心中一悸,身体瞬间僵住,却又很快在心里冷笑,这自责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用力气推了推他,“我想陛下是认错人了,我是月肃国的长宁公主,自小就生长在月肃国,那位阿音可也是月肃国人吗?”
魏承越松开了她,想起来什么,眼里的光暗淡了,整个人低沉起来,神情落魄,愣愣看着她,“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相像的人?连声音都是一样的。”
经过两载有余的训练,此时赵清音身上的气质已经有所改变,不似那般娇弱,为了保命,她同贺南修学了些功夫,就稍有了一些别扭的硬朗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