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摆满了如山一般的奏折,上面写着不是谏言废后,就是对于武侯一家的后事处理有失体统的话,仿佛能看到他们在自己面前口唾横飞的场景,脑袋嗡嗡的发疼,唤了门外的白竹进来
“凤鸾殿那边怎么样了?”
白竹俯了身,回声道“娘娘这几日镇定了许多,不再像前几日一心寻死,今晨还用了半碗粥和一碟雨露荷叶鸡,看着正常了许多”
他提笔的手下一顿,开口:
“这几日可还有吐过?”
白竹立马摇头,前面的落笔声便传来,一身明黄圆领降莽龙服的人抬手揉了揉眉心徐徐说道
“天气越发热了,她最怕热,你命司监局从冰库中多取些送去,御膳房里留心些吃食,多备些开胃的菜”
白竹领了退身而下,没到门口,背后又传来一句:
“还有,解了她的监禁”
白竹回头应下,嘴角抑制不住的弯了起来
白竹走后,他便叫了外面的林海入内,吩咐他把凤鸾殿暗处的影卫减少一半
林海深厚的眉毛略微抬了抬,才抱拳领命下去
一路来了凤鸾殿,白竹笑着朝阿沁告知了解禁的好消息
阿沁朝他塞了一片金叶子,回头看了眼牡丹屏风后面坐着发呆的人,送了白竹出去
再回来时,人还是没有动过,阿沁上前,轻轻拉起冰凉的手
她知道自己能出门了,不用再被一群人日夜不休的盯着,可是放在以前自己耍了性子犯了错被禁足之后得知放行必然喜出望外,可是现在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
纯熙低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阿沁,他在哪儿?”
阿沁抖了抖嘴唇,片刻才回“听白竹说,这会正在乾承宫里”
她了然,拿开肚子上的手,眼神望向窗外定定道“阿沁,唤人梳妆吧”
青色的锦纹花鞋一步一步的跨过玉石台阶,白色轻沙裙摆在刻着龙纹的雕花玉上抚过,带出朵朵杏花,
太阳晒得额头有细汗渗出,袖中交叉的双手却捏的指节越发渗白。
她跨过乾承宫的大门,门口的林海见了她之分惊讶
却也未说什么便拱手行礼道:“皇后娘娘”
汗水早已打湿了背心,她清冷的眸子看了眼殿内温声问:
“林统领,陛下呢?他可在里面?”
林海了然却又有些为难,因为他不知皇帝会不会见她,
自从武侯一家问斩,皇后便大闹了一场,几番寻死辛亏被拦了下来,晕倒后太医才诊出皇后怀了喜脉,期间陛下前去探望几次却没想最后爆发,帝后大吵一架,陛下便禁了皇后的足,回来将整个乾承殿砸了个遍,
林海想到晌午前陛下刚让自己撤人,如今这么快皇后就突然自己来了,他紧锁了眉头
但他知道陛下对娘娘的心思,也斗胆没去里面过问犹豫过后,就让开了自己高大的身躯
纯熙微微低头,无声道谢,提裙便缓步往内殿进去
她一步一步得往前踏去,心里却好似蛮荒,这条不归路总是要归自己走
她推开最后一道门,远远的殿上,那个曾经最熟悉的身影也在一刻闻声抬头看了自己
他听到声音抬头看了来人,眉头便跳突的发疼,四肢就像是被千斤大石夯过一般,碾进地上,久久抬不起来
她就那么站着,等着,一动也不动,立在大殿上,空旷又单薄。
不知多久,
他终于起身,隐约叹息并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大殿走去
纯熙看着那张渐渐近了却模糊的脸,有一瞬间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眉眼温润,眼里含笑一身贵气的英勇少年郎
他站在面前,她看着他的双眼,如今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只感慨怎么这么陌生,这是她的丈夫,她的郎君,她没有退路了,可这辈子只有仰仗他的光芒,才……
心里百转千回,想着想着越想越要发笑,于是,脸上笑着,却止不住得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