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正在玩骰子的朋友笑道:“什么远房亲戚,帅不帅?家里干什么的?叫出来一起玩啊!”
昏暗的灯光下,陈奕嘉笑容微敛,语气仍旧轻快的道:“帅是挺帅的,不过他可能不太喜欢玩这些。”
“不喜欢不要紧啊!就出来坐坐嘛!交个朋友~”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陈奕嘉耸了耸肩,“不过他可能要打工,时间不是这么好找,就…不是一路人。”
“哦。”自以为了解对方信息了的女生顿时没了兴趣。
“啊?什么远房亲戚?!”半醉的一个高壮男生恰好过来拿酒,正好听到的这个词像是戳中了他的什么敏感点,大力拍打着陈奕嘉的肩膀,就这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苦着脸吐槽道:“你说为什么要有远房亲戚这种东西?还这么不要脸!根本就听不懂人话,有事没事就上门,那副嘴脸比路边的乞讨者还难看,无语。”
男生喝了一口酒,继续想不开的说道:“真的,一旦被缠上就甩不掉了!我劝你别理,免得就像我家现在一样!家里也不是给不起那三瓜两枣,但是就是很烦!很憋屈!一种莫名多了几个祖宗的感觉,你懂吧?”
“我爸又他妈死要面子,然后那些人现在胃口被他养得越来越大了,今天要进这个学校,明天想进那个公司,后天儿子、孙子要娶老婆??这他妈管我家啥事,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去医院做血缘都会被打出来的那种!他们也好意思,我呸!”男生越说越气愤,抬头又灌了一杯酒。
旁边的女生偷偷对着陈奕嘉挤眉弄眼,“有个小孩想跟他当同学,你懂的,一旦帮他进了学校,后续要管吧?学费什么的就不说了,那个小孩住哪?缠上他怎么办?这家伙正愁着呢。”
女生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她们这些人天天一起上下学都嫌黏糊,更何况是要跟一个不论是生长环境、还是生活习惯都不一样的人绑定呢。
陈奕嘉跟着弯了弯唇,眼底却是一片冷漠。
……
郁郁葱葱的山林,清风拂面而来。
不知坐了多久,身上的疼痛慢慢平复,或者说是习惯后,江鹤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好了很多,那种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的念头又涌了上来,汹涌的冲击着脑海。
江鹤之咬了咬牙,瞥了眼下方的脚垫,冷静的审视了一遍自己身上的伤,以及跑车的受损程度。
他靠在椅背上,脑中一遍遍演练着逃脱方案,确定可行后,这才用右手小心的打开了安全带和车门,然后保持上半身不动,一点点的挪出被卡住的双脚。
被挤压到的伤口钻心的疼,连带着江鹤之一直在迷糊和清醒间反复横跳,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和脸上的血迹混合在一起,一颗一颗的顺着坚毅的下颔线往下流,染红了原本干净的白色T恤。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平衡力和忍耐力,在江鹤之成功挪出了一只脚的时候,一阵尖锐的疼痛忽然直冲脑海,他一个恍惚身子就失力往外倾倒,直接半摔出了驾驶室,“…啊!”
身上的伤造成了二次伤害,江鹤之痛到失智,生理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和汗液、血迹、泥土混杂在一起,几乎看不清他原本的样子。
极端疼痛下,江鹤之下意识缩着身子抱住了自己,死死抓挠着指尖碰到的东西。
太阳穴一下下的跳着,他的眼睛瞪得极大,虹膜上全是血丝。
朦胧之间,他都没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出来了,就连手机也被踹到了不远处。
十几米外的雾气突然涌动。
朝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看起来二十出头的青年,比之前画面上看到的样子还要狼狈上许多,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周围全是垂死挣扎的痕迹,像一个苟延残喘的游魂。
手中的骨扇轻敲在左手手心上,朝雾微仰起头呼吸了一下山林里清新的草木气息,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她这才施施然的踩在草丛上,向着不远处的人形生物走去。
她身上的长裙看起来像纱又像绸缎,漂亮得像是把星空穿在了身上。
及地的裙摆摩挲过叶子,发出极轻的“簌簌”声响。
江鹤之已经涣散的眼珠子突然动了动,慢慢聚焦在了和草地相接的那一节裙摆上,上面波光粼粼,像是星星一闪一闪的样子。
眼见着它慢慢靠近,然后停在了三步开外的地方。
朝雾微垂下眼,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这又脏又臭的男人,手中的扇子抵着下巴,轻轻点了点,“诶,这里风景还算不错。”
“需要帮忙吗?”朝雾再次靠近了一点,哗拉开的骨扇挡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黝黑如深渊般的眼眸,“不过…是要付出代价的喔!”
江鹤之的指尖微动,脑中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原本沉重不已的身子变得轻松了起来,有点像是灵魂离体了的感觉。
他像是被光芒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飞蛾,忽略了眼下的情况、身上的伤势,只专注的看着眼前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孩。
她额前的发丝微微晃动,更显得那双极黑的眼睛蕴含着某种未知的魔力,像是一个专门蛊惑人心的魔女,危险又迷人。
朝雾扇子下的嘴角微勾。
周围的空气像是重新流动,江鹤之也脱离了原本那种微妙的状态。
他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随后像是忘了上一秒发生了什么,也像是忘了面前这个女孩是怎么出现的一样。
可能是失血过多产生的幻觉,也可能是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江鹤之忽略了所有不寻常的细节,惊喜于这种荒野也会有路人经过,他激动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救…救我…”
已经忘了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的朝雾,低着头假装思考了一秒,就果断的点头同意了,她的眼睛弯出漂亮的弧度,“好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