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去老夫人处请安,几乎已经成了时锦每天开端的定例。但这几日老夫人身体不大利索,便免了早安。 但时锦还是每天去李氏处请早安。 “时卿的事,算是过去了。余夫人也托了曹夫人来说和了,这事总算是有了点眉头。”李氏说着皱了皱眉,“就是前面还有个时鸢,她不定亲,你就定亲了,别人难免嚼舌头。” 时锦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因为时锦前面在时复寿宴上的举动,李氏不大愿意提起赵晅,顿了顿才道:“我听说赵家嫡子对她很是中意,那天赏荷宴上,赵晅站起来应了她的题。只是时鸢到底是庶出,赵家那样的门楣,赵晅又是唯一的嫡子,不大可能娶一个庶女的。那天我就看到赵夫人脸色不大好。” 时锦还是没作声,心底却想:有男女主的光环在,只怕什么困难都拦不住两人的好事。 李氏又道:“虽然宋氏不懂事,时鸢却是个懂事的,我也不愿意做那个恶人,过两天等老夫人身体利索点了,我便去问问她,看她怎么说。” 说着李氏拉住时锦的手,“我猜想时鸢的婚事不会顺利,只是没的耽误了你。若是时鸢的事一时半会扯不清,不管旁人嚼不嚼舌头,你的亲事要先定下来才好。” 赵晅的母亲一开始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这亲事会有波折,时锦知道。自己这危急情况还没解除呢,定下了亲事,才算吃下了定心丸。这事总归只是影响自己的名声,随即点了点头。 时锦刚出李氏院子,便见游廊上背对着她站着个人。 时锦一时没认出来,直到走到他身后,他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时锦才认出来。 “二哥?” “妹妹。”时湛冲她笑了笑。 庭院中绿树成荫,有几个下人,持着长长的竹竿,在四处捕捉闯进时家来的知了。 “昨天吓到妹妹了吧。”笑着的时湛很是明朗的样子,完全不见昨天打人时的阴沉。 时锦点点头。 时湛见状,微微黝黑的脸皮下,慢慢涌出红潮来。他搓了搓手,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时锦便知道这个哥哥是极在乎原主的。 “哥哥以后可不能再动手了,有话好好说便是了。” 时湛连连点头,“我晓得了。” 两人走了一段,时湛又道:“妹妹,前儿跟你说的那个朋友,你要见一见吗?” 时锦想起来,说的是那个游历了别的国家的朋友。 看来平淡的生活里,要来一味增味剂了。时锦连忙点头,“好啊。” 时湛有些犹豫道:“不过我这个朋友,他有点...”想了一会儿才道:“黏人。” 时锦:“???” “见了你就知道了。”时湛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便道。 说着时湛引着时锦往一处偏僻的客院走去。 这间客院名清风苑,住人的时候不多,看着有些破旧,白石灰墙都已经有些斑驳,地上却扫得干干净净的。 时湛引着时锦走进院中,院子一隅栽着一簇郁郁青青的君竹,西边有一颗高大的桂树,枝繁叶茂,半丝阳光都透不下来。树下摆着一副石桌凳和一张竹榻,竹榻上正仰躺着一个人。 他身着一袭白衣,脸上盖着一本书,似乎正在睡觉。 “玄京....”时湛走到他身边,轻轻叫了声。 时锦站在一旁,好奇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很难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只见榻上的人动了一下,“是伯尧啊?” 声音很是清亮,听着竟还有些软糯。 时湛嗯了一声,道:“我带了个人来给你认识。” “帮我把书拿开。” “......” 时湛伸手拿下盖在他脸上的书。 书一拿下,一双含笑的眸子就露了出来,清澈明亮,像是两泓星光。 “伯尧,你来啦?”他伸手拉住时湛的衣袖,脸上满是惊喜,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时湛不动声色从他手中抽出衣袖,走至时锦身边,“这是我妹妹,时锦,你叫她三小姐就是了。” 说着又对时锦道:“妹妹,他叫柳玄京,你也称他哥...” “锦儿,叫我玄京。” 时湛还话还没说完,柳玄京一个鲤鱼打挺,从竹榻下地站了起来,朝时锦亲热地笑道。白净的脸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模样竟说不出的可爱。 被那一双明亮亮的充满期待的眸子注视着,时锦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时锦这才注意到,这人身量不算高,身材匀称,时湛比他高出半个头,生着一张圆脸,鼻头圆润。皮肤白净,更显得嘴唇红润柔软。算不上俊朗,却出奇的秀气。最打眼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水润又透亮。 “你用过早膳了吗?”时湛随口问他。 柳玄京摇了摇头,忽又抬头对时湛道:“伯尧,你可不可以带我去外面走走啊,我保证不乱买东西了。” 时湛一摊手,“你就是要买什么,我也没银子了。如果不是你乱花银子,我们还能去别的地方玩玩的。” 柳玄京闻言就不敢说话了,低下头,手指绞到一起。 这人是怎么回事?和时锦想象中的集博学和勇敢于一身的形象全然不符啊!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时湛伸手在柳玄京脑袋上,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逗得柳玄京又笑起来,这才对时锦道:“妹妹,你先坐一会,我去泡壶茶来。玄京这也没个下人。” 时锦已经讲不出话来,只是怔怔地点头。 她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偏头看向柳玄京。他脸上一直挂着笑,目送着时湛走出院门。 看着时湛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柳玄京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瞬间变脸,热情阳光的模样顿时不见,整个人变得高冷起来,一脸的生人勿近。 他懒洋洋地重新往竹榻上一躺,双手舒服地把在竹编扶手上,这才微微抬眼斜睨向时锦,眼睛还是水汪汪的,只是没了那股可爱劲,躺得像是没长骨头一般,浑身都是慵懒气息。 “三小姐请自便吧。”他懒洋洋地道,声音也变得硬生生的,没了那股子软糯。 时锦:“.......” 似乎说话很费力一样,慢悠悠说完这句后,他兀自阖了眼脸,不再理会时锦。 时锦只好尴尬地在石凳上坐下了。 好在时湛很快端着茶具回来了,时锦暗中呼了一口气,将肚中吸入的尴尬呼了出来。 在时湛的身影出现在院门的那一刻,柳玄京好像有感应一般,倏地睁开了双眼,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笑容。 “伯尧,你回来啦!”柳玄京开心地站起来,迎了上去,从时湛手中将茶托接了过来,走至时锦旁边坐下,一边倒茶一边道:“我这什么也没有,锦儿将就着喝杯清茶吧。” 时锦呆呆地看着他熟稔的动作,“.....多谢。” 柳玄京抬起头来,眼睛还是水汪汪的,两个酒窝又露了出来,温温柔柔地道:“锦儿不要那么客气。” “一会儿我带你去天香居吃个早茶。” 时湛接过柳玄京递过来的茶杯,一边说道。 柳玄京眼眸顿时一亮,很是欣喜,转头对时锦道:“锦儿也去吗?” 他面上虽然带笑,时锦却感觉他眼底有些寒意,她连忙摇摇头。 柳玄京又笑了,像一阵春风拂面。 被这诡异的气氛一激,时锦本来想问他一些游历的事,这下也问不出口了,强坐了没多久,便起身要告辞。 时湛道:“也好,玄京还没用早膳,那下次有时间我再带你过来。” 柳玄京也跟着站起来,理了理衣袍,眸子闪亮亮的,拉住时湛的袖子,“伯尧,那我们快走吧!我好饿...” 三人一起走出了院子,出了院门便分开了。时锦往北,时湛二人往南出府。 走了一段,时锦回过头,就见二人快要出二院门了,两人矮得极近,远远看去,像是手牵着手一样。 这两人的关系,说不出的奇怪,这柳玄京,就更奇怪了。 ........ 日子刚进七月,时府上下就开始忙碌了起来,时老夫人要过六十六大寿了。 每天时锦去李氏处时,总有几个婆子来回事。都是采买东西的。 时锦后面又见了时复几回,没见他有什么特殊关照,给时锦选婿的事,想来李氏应该和时复说过了,时复却没有阻止,难道时复改变主意了? 最近余如音也不怎么来了。 时复上下忙乱,时锦却气定神闲,直到李氏提醒她要准备送老夫人的寿礼。 孙女给祖母准备寿礼,一般都准备什么抹额啊,鞋什么的,可这针线活她哪里会啊?贵重的东西她也送不起。一时真是愁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