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随梦(2 / 2)病娇厂公催我报恩首页

“不仅有个一箭三雕的后招,还有后招之后的后招。”

司扶风一震,望向那金黄的丝帛:“这是……”

“这是成嘉三年,后宫的所有医脉诊书。”姬倾笑了,他起身,衣摆倾泻下朦胧水光。他修长冷白的手指落在那明黄的丝帛上,有种震慑人心的傲岸。

成嘉三年?

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呢。

姬倾拿起一卷诊书,他的声音染了寒夜风露,漫长夜里,一切都显得寂寞而悠远:

“我一直疑心一件事,太子天生病弱、性子愚钝,其生母先周皇后当年更是不为皇上所喜,以至于忧病而亡。而司仲瀛自小便深得皇上偏爱,又比太子身体强健、年岁更长,为何皇上从未考虑过,让司仲瀛过继到后来的方皇后膝下?”

“让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仅仅是因为他暴戾的性子吗?可明明司仲瀛小的时候,我师傅盛赞他聪敏过人、心思细腻,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成嘉三年二月初十,他的生母在分娩时究竟说了什么?”

“为何她在剧痛中的一句疯话,十几年后,依然能掀起腥风血雨?”

……

普恩寺边的板场胡同,是连接皇城与外界的咽喉。

刘炳穿了身粗布衣裳,揣着手走在胡同中,急冷的夜风穿过来,整个夹道便发出哀怨的呜咽,像鬼哭、像兽吼,连两壁鲜艳的红,都因为染了夜露而深浅斑驳。

仿佛被人泼了血渍。

刘炳一路走到普恩寺后门废弃的佛堂前,才四下张望了一番,趟过萋萋荒草,院子角落里有人低喝:“谁!”

刘炳轻声念了句:“朝光入景阳。”

暗卫便噤了声。

刘炳静悄悄穿过院落,推开了朱漆斑驳的镂花门。

死寂的黑夜里骤然拉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好似谁尖利的指甲刮过铁板,在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夜色里,叫脊梁骨上泛起冰冷的战栗。

他不敢掌灯,于是暗夜里一切都显得影影幢幢,连那哀哀飘浮的破败纱帘,都像荒凉摇晃的招魂幡子。而那絮絮丝丝的帘子下,坐着个寂静无声的影子。

刘炳望向那静悄悄的人影,手心便沁出冷汗来,声音有些微的颤:

“大人,是我。”

那黑幢幢的影子便动了,宽大的披风落下去,露出了一张铁青的脸。

那是他主子荣妃的父亲,前鸿胪寺卿、陈川。

刘炳乖觉地拢了手躬身,轻声地传递着荣妃的吩咐:

“大人辛苦,娘娘叫小的带话,说是没了宋培然,前朝还需再寻一个像他那般,一副清廉模样做派的人来替娘娘说话,才能宾服人心、好在后位这事儿上谋得先机。”

陈川缓缓合上眼,叹息声在游弋的尘埃里旋落,沉重得像一块没入深海的冷冰:

“劳烦公公回去告诉娘娘,后位的事不要图谋了。她兄长的事瞒不住了,此时娘娘不仅不该肖想后位,更该嘱咐恪王殿下一同谨慎行事。”

“为了整个陈家,我已准备舍弃玄之,请娘娘想法在皇上面前回寰,至少要保住西境的平之,更要保住娘娘自己。”

刘炳和荣妃困在深宫,若不是有眼前天大的事,平日也不敢冒杀头的风险、亲自出宫传递消息。听见陈川的话他吃了一惊,骤然发觉自姬倾称病后,周围人时时刻刻都在捧着景阳宫众人转,他们便被转晕了头,连刀尖子落在咽喉上都未曾发觉。

刘炳想起姬倾似笑非笑的脸,想起自己那荒谬的野心,两只腿不由自主地打着颤儿,明明是寒夜,头上却已沁出了薄汗。

他挤出一个哭一般的笑,尖利的声音打着哆嗦,像一只掐着脖子的骟鸡:“皇上对娘娘早已不似当年,大人还请千万想想办法……”

他说着,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骤然亮起迫切的光:“还有恪王殿下,皇上最偏爱恪王殿下,大人快去请恪王殿下替陈家求情啊。”

陈川沉默了,暗夜的风穿过破败的佛堂,褪了色的金刚夜叉仿佛在哀怨悲哭。过了许久,他才牵起一个苦涩的笑:

“那孩子怎么可能会帮陈家……”

“他的生母若不是被陈家收养,也许不必死在这冰冷宫闱……”

他的话哽在了咽喉里。

一点雪亮的光骤然从他锦袍下的胸膛里透了出来,刘炳看见陈川震惊而绝望的眼睛里反射着刀尖的冷光,凝聚的殷红就从他嘴角滴落下来。

“唰”一声,那刀尖被利落的抽出来,一只雪白的手推开了陈川的身体,他捂着心口的指缝里汨汨涌出暗红的喷泉,而在陈川短促的哽咽里,刘炳看见那人垂下了刀锋,飘摇的兜帽下、浅唇边勾起了微笑。

“是景阳宫的刘公公吧。”

“请您和陈大人,一路走好。”

刘炳觉得自己的眼角几乎要在惊恐中瞪得裂开,他看着陈川在血泊里慢慢停止了抽/搐,血泊倒映着那人的脸,发出了凄厉地惨叫:

“是、是你!”

暗夜里响起冷冽的破风声,刀光撕裂了黑暗。

寒光闪过之后,暗卫立刻冲进了佛堂,然而飘舞的经幡间空荡清冷,只有刘炳捂着咽喉,发出断续的呜咽:

“殿…他是殿…”

几乎是同时,门外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

“锦衣卫奉旨拿人,宸妃娘娘宫中遭窃,窃贼在此交易,所有人缴械跪降不杀!”

暗卫一咬牙,扑向了门外的火光。

刀兵声迸溅在夜色里,继而又安静下去。

唯有斑驳的血色泼溅在金刚的脸上,金刚怒目、晚风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