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烧得噼啪作响,明璎望着长公主沉湎于回忆中的侧脸,一时间只觉得无比茫然和吃惊,过了半晌才艰难开口。
“……父亲的遗物?”
婉宁沉甸甸地叹了口气,讲起一桩往事。
十五年之前,她作为大锦朝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和年轻英俊的镇国将军一见钟情,成亲后不久就有了身孕。
然而那时大锦朝边境战火不断,藩属国频频越界挑衅,居住在边界地带的百姓叫苦不堪,先帝终于决定派兵出征。大将军无奈之下只能作别怀孕的妻子,率军奔赴沙场。
可是谁能想到,那一役异常惨烈,十几万余名将士中了埋伏,最后竟只剩下不足五万,大将军也以身殉国。
婉宁当时已经马上要临盆了,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便晕厥过去,紧接着就早产,诞下了明璎。
她的身体自那以后一日不如一日,太后为免她睹物思人,便将大将军留下来的大部分遗物收在了宫里。
眼前这只玉哨,便是大将军生前召集亲卫的信物。这么多年来,她还以为早就丢在了边关的黄沙里,没想到居然还被太后好好地收着。
故事说到这,婉宁感慨万千,不觉间已经热泪盈眶。
她将玉哨重新交到明璎手里,郑重其事道,“这物件既然是太后给你的,你便好好收着。顶上有你父亲亲手刻下的字,他的旧部如果还在,一定都会认得。虽然十余年过去,不知如今是否还有用,总可以留作一个念想。”
明璎点点头,也珍而重之地将玉哨收回到贴身内袋里。
起伏的心绪稳定下来,长公主也觉得骨子里涌上一阵疲乏。明璎看着她的样子,又是担忧又是心疼,赶紧唤来兰姑扶着她回去歇下了。
等回到自己屋中时,已经是月上西山。
明璎没有困意,便坐在桌前就着灯火看了会儿书。不知为何,今日的长公主府似乎格外安静。
府里的灯陆续熄下,只剩下几盏亮着如豆般的火焰,更像是某种野兽的眼睛,让人心里发毛。
婵娟中途进来一趟,替她披了件衣裳,言语间有些吞吞吐吐的害怕。
“姑娘,奴婢刚才在外屋守夜,听见院里似乎有响动,不知是否是听错了……”
明璎放下书本,温声安慰,“长公主府侍卫众多,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若是实在害怕,不如别在外间待着了,陪我在屋里说会话吧。”
婵娟咬着唇点点头,“天也凉了,奴婢去将窗子关上吧。”说着她便起身走到窗边,踮着脚阖上窗子,放下纱帘。
明璎坐在桌前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为何,心里却突然涌上来一股不详的预感。她似乎看见一道影子从窗边一掠而过,揉了揉眼,又似乎是自己眼花了。
正在犹豫之间,婵娟已经脸色苍白地从窗边回来,极力忍耐着恐惧,抖着嘴唇轻声告诉她。
“姑娘,窗外有人……!”
明璎心一沉,千万种不好的念头一齐涌了上来。
那些人手眼通天,她和江扶青夜间密会的事情也没准备隐瞒多久。她知道这些秘密早晚都会被知道的,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而且这些人居然敢追到长公主府里。
是觉得宫中人多眼杂,所以才选择在宫外动手的吗?
她大脑飞速运转,婵娟已经在一旁害怕地小声抽泣起来,求助地看着她,“姑娘,要不要奴婢出去喊人?”
明璎凝重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来者是谁,但能轻易潜入长公主府内的人,肯定身手了得,她此时只担心婉宁会因此受了连累。
两厢僵持许久,窗外的人影似乎也察觉到被发现了,窸窸簌簌的声音越来越近,逐渐向窗边靠过来。
明璎蹙眉将婵娟挡在身后,缓缓从梳妆匣里摸出一支银簪子,握在手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突然闪过刀光,紧接着是“扑通”一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另一个人声从窗外传来。“属下失职,请殿下降罪。”
明璎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握着簪子的手指骨节处都因过于用力而有些泛白。她走过去,将窗子打开,果然是那日谢霄派来的影卫。
“还活着吗?”明璎担忧地向外看了一眼。影卫摇摇头,面罩下露出的眉心微皱,“属下无能,让他自尽了。”
那黑衣人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想来刚刚听见的重响就是他自尽倒地的声音。
明璎思索了一会,目光转向那名影卫,“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没有名字。在世子爷身边时排行第七,大家都叫属下影七。”
“那好,”明璎冲他莞尔一笑,“影七,麻烦你将这具尸体搬进我的房间里,要悄悄的,别惊动了人。”
影七明显顿了顿,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殿下,您叫属下做什么?”
“麻烦你将这具尸体搬进我的房间里。”明璎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不可以吗?”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