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木桶里的时候,玲珑阖着眸子还在想,若她没死,再过上几年都是能做祖母的年纪了,比雍宁侯多活个十几年,却还这么崩不住神儿,真是不该。
说起来,也是因为她从穆家嫁到林家,苦都是心里的,养尊处优也没见过太多人。
林逸鸣虽多情,却端着那些君子规矩,连生气都不曾大声说过话,她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这么豪放的人,这人还会是她的夫君。
玲珑将脑袋轻轻浸入温水中,憋了好深一口气,等洗干净长发,才缓缓镇定下来。
不管前头雍宁侯夫人怎么死的,嫁入雍宁侯府她只要规规矩矩替雍宁侯掌好后宅不犯错,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再不济跟上辈子一样佛着性子,总能过活,只要她是活着的雍宁侯夫人,穆家就能安稳。
自觉想明白,玲珑心底迷茫散了,躺在被青雉熏的香暖被窝里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还不到寻常该起来的时候,值夜的青雉出去叫人准备洗漱用品,刚走出门,差点吓死——
“天爷爷,唔……”
玲珑眉心一蹙,朦胧醒过来:“怎么了?”
“奴婢伺候您梳洗。”青雉脚步有些慌乱过来,掀开床幔帐伺候玲珑起身。
外头伺候梳洗的小丫鬟已经端着铜盆,香胰子和棉巾伺候着。
玲珑没问什么,等洗漱完梳洗的功夫,青雉叫青桑出去守着,捂着胸脯将个精致小巧的木盒放在梳妆台上。
“奴婢一开门,打屋檐上倒吊下来个黑乎乎的影子,上来就捂人嘴。”青雉说起来脸色还苍白呢,“是姑爷身边的仆从,说姑爷昨日跟您说好的,要给您送东西来,怎是这么个路数呀?您也不跟奴婢说一声,真真要吓死个人。”
玲珑:“……”她也特别想问,什么时候说好的?
玲珑抿着樱唇掀开木盒,里头是两副特制的耳坠子,一副是翡翠葫芦状,一副是琉璃石榴花,等看清楚垫耳坠子的是什么,她昨日好歹绷住的白皙脸颊,瞬间就红透了。
那是一叠云锦棉的素纹帕子,她昨日回来才发现当时抓着马车软垫太紧,帕子都已经被团的不成样子,她以为没被发现的,那人却是眼尖,当面没说,过后拿来调侃人。
“这事儿你知道就成了,跟青桑说一声,以后别一惊一乍的,也别再叫其他人知道。”玲珑轻拢着眉心低声吩咐。
青雉咂摸了下嘴,呆了一下,还有以后呐?
玲珑看着青雉的样子,有些不自在的无奈,她也不想让青桑知道,可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送东西,青雉这个稳重的都吓得够呛,她不想把青桑也吓坏了,万一叫出去被人听见,她的脸面也甭要了。
玲珑有种直觉,就算是夜探香闺这种孟浪事儿,那位裴侯爷估计也能干出来,一时间,她都不知道是该盼着赶紧成亲,还是晚些成亲了。
没等她纠结明白,青桑在外头轻声禀报:“姑娘,常嬷嬷派人过来了,说叫您今个儿别去请安,二夫人在正院里闹腾呢。”
玲珑闻言起身,让青雉开门:“人呢?”
青桑进来门,低声道:“是夫人身边的锦书,说二夫人进门就跟夫人哭林家看不起穆家,明明说定了的亲事,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在家里也被下人忽视,二房要没活路了。”
玲珑了然,二婶能忍到现在才抱怨出来,她都已经挺惊讶了。
换庚帖的事情发生后,她娘林氏将家里所有老夫人和二房的耳报神都给换的换,卖的卖,如今穆家的奴才,除了二房和荣威堂,都是大房的人。
以前二房仗着老夫人疼爱,想要什么都立马能得到,公中的银子花超了也不敢有人说什么,如今林氏捏紧了公中的对牌,二房再想过原先的日子想都别想。
不过林氏也是个规矩人,不会故意刻薄二房,二婶过来哭这一场,为的估摸着也不是被下人怠慢,是怕大堂姐的嫁妆出问题,若是林家等分家后才来提亲,嫁妆就得二房出了。
“祖母还是闭门不见人?”玲珑问。
青桑点头:“大夫去了两次,荣威堂药味儿不浅,二老爷去了两趟就没再去,其他人老夫人都不见。”
玲珑心下转了几转,大概明白了穆老夫人的意思,祖母不是个会跟人吵吵的长辈,年底称病不出那等分家的时候让族老怎么想?
一个不孝的大刀搁在头顶,二婶不是个愿意在大嫂面前丢人的,能闹上门诉说委屈必定是有人支招,这是逼着林氏回娘家替他们想办法,也是逼着大房服软呢。
玲珑都有些不明白了,祖母就一点都不怕爹爹彻底寒了心?
她想了想,对着青雉吩咐:“你去跟常嬷嬷说,就说让娘亲想想姜伯母的话,林家年前一定要过来提亲,两个姐儿的嫁妆都得从公中出,娘亲知道该怎么办。”
青雉有些没明白:“姑娘作甚要这般委屈自己?荣威堂肯定少不得给西院贴补,到时……只怕还是要您脸上不好看。”
都是嫡女,若是公中出嫁妆,虽玲珑嫁的门户高一些,可因着是填房,两个人就是差不多的情形,哪怕是林氏给玲珑多添妆,老夫人偏心,二房的嫁妆要是压过大房,等晾嫁妆的时候要叫人笑话的。
玲珑唇角笑意不变:“你去就是了,等回来我再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