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就禀报爹爹吧,有关穆家前途的大事,耽搁不起,若是曲叔为难,我让青桑喊两声也行。”玲珑面上带着笑体贴道,眼神中的淡然看着曲寿心里打鼓。
他怎么敢让二姑娘的婢子喊出声呢,老爷这会子也没事儿,闹大了只会是他的不是,他压下心头沉甸甸的慌张,赶忙笑道:“既然是大事儿,奴才还是进去禀报一声,二姑娘稍后。”
说完后,像是后头有狗撵着似的,曲寿赶紧进了书房,低声跟穆高轩禀报。
说完后曲寿低低叹了口气:“只怕二姑娘是为了炭火的事儿来的,今日采买上因为您在姨娘屋里歇着,先送炭火去了柳姨娘院子里。”
穆高轩皱了皱眉,因为前几日穆夫人的质问,他心头有几分烦躁,可女儿轻易不找他说话,他不愿意撅了女儿的颜面,沉声吩咐:“让她进来。”
曲寿垂首应声:“是。”
玲珑进门后,见爹爹脸色不好看,淡淡扫了曲寿一眼,先给穆高轩行过礼这才柔婉道:“女儿有要紧事儿要跟爹爹禀报。”
穆高轩瞧着玲珑脸色严肃,挥挥手:“你们都出去。”
曲寿迟疑了一下,到底不敢违拗,跟在青桑和青雉身后出去,出来门儿就不动声色打探。
“不知道二姑娘这是怎么了?瞧着倒像是受了委屈,可是西院里又不安生了?”
青桑拉着青雉往一旁站了,脸色不冷不热:“曲管事严重了,主子的事儿,哪儿是咱们当奴才的敢议论的。”
说完这句话后,二人就跟锯了嘴的鹌鹑似的再不吭声,给了曲寿个没脸。
就在他阴沉着脸忐忑时,玲珑已经跪在穆高轩身前,帕子轻轻往眼角一戳,眼眶子就红了。
她抬起头,眼神中有忐忑和委屈:“爹爹,女儿惶恐了好几日,还是不相信爹爹会卖女求荣。您打小就疼我和翰哥儿,女儿只想知道,家中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若是需要女儿出嫁才能解决,身为大房的嫡女,玲珑绝无二话。”
穆高轩楞了一下,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气得胸膛起伏:“胡说八道!我穆家怎么也不会做出卖女求荣的事儿来,为了你跟林家的亲事,你娘亲竟然在你面前如此胡沁?”
玲珑震惊极了,眼泪扑簌着落下来,哽咽了几声,只黄莺一样的嗓音到底将话清清楚楚说囫囵了:“这跟娘亲有何关系?我不会嫁给表哥,是柳姨娘说您喝多了后透漏出来的,曲叔也言之凿凿说是您在偏院里说过这话。若不然,娘亲又怎么会病倒呢,柳姨娘是娘亲的陪嫁,自是不会说谎的。爹爹……女儿与穆家荣辱与共,为了穆家,女儿什么都愿意做,只求爹爹不要瞒着女儿。”
穆高轩气得眼前一阵阵发晕,他说一向端庄贤淑的夫人怎么会突然强硬起来,因为母亲和妾室一个明着说,一个隐晦提醒,他还信了夫人总是无理也要强三分的性子,只以为夫人终于在他面前漏了本性,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出了家贼和刁奴!
玲珑打小随她娘,从不轻易哭,这会儿她来哭求愿意为穆家被卖……穆高轩心疼坏了。
他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心头怒火,走过去扶起玲珑:“爹爹从未说过要卖了你的话,我穆家的儿女,哪怕是庶出,也绝不会被卖出去求荣!”
他穆高轩可能会因为迂腐古板遭人算计,那也不能失了穆家的骨头,死也得站着死。
“这件事爹爹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回去。”穆高轩压着火气温声安抚女儿。
玲珑擦了擦眼角,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又一次跪在穆高轩身前,带着濡慕抬起头:“爹,女儿知道穆家能有现在的体面实属不易,不说卖女求荣,女儿是真想为爹爹分担一二,左右都是要嫁人的,女儿没别的想法,只想让爹爹和娘亲还有弟弟都能过的更好。”
穆高轩前面有多生气,这会儿就有多感动,玲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老夫人有了二房的大姐儿不稀罕,他却是真上了心的,所以玲珑眼泪有假,话是真心实意,穆高轩感受得到,心里更熨帖。
“好孩子,快起来,爹爹和你娘亲定会为你寻一桩好亲事。”
玲珑这才高兴地捂住了唇,只是眼泪落得更凶:“女儿都听爹爹的,只是娘亲心里煎熬却又怕多说让爹爹为难,今日又……如今受了寒卧床不起,求爹爹去看看娘亲可好?”
穆高轩没来得及想清楚又什么,正房的大夫人怎么会受了寒,外头曲寿便小声开口:“老爷,老夫人在荣威堂发了火儿,请您和夫人过去呢。”
穆高轩听见曲寿的声音,眸中闪过黑沉沉的冷光,只是孝道在前,他便先压下火气,先打算去荣威堂看看,回来再收拾这刁奴。
玲珑擦干净眼角晶莹,柔柔道:“女儿担忧祖母,跟您一起去吧,娘亲病的厉害,这会子是怕是起不来。”
穆高轩闻言,皱着眉嗯了一声,想起刚才曲寿的提醒,眸中带着几分若有所思,走在了前头。
玲珑出门的时候,扫了曲寿一眼,冲他微微一笑,端的是大方又温婉,却生生让曲寿感觉外头的雪像是覆上了心头,心底一阵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