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隋艺一脸复杂地站在自己身后,隋心先是后退两步隔开了和她的距离,才镇定地开口:“隋艺。”
“你……”隋艺皱着眉,张了张嘴,面上似是有些犹豫不决。
虽说现在是光天化日之下,她们还身处闹市,隋艺应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隋心还是不敢放松警惕——她可没有忘了自己这妹妹是有多讨厌自己的。
她紧紧盯着面前的人,脑中思绪翻涌。
自那日赐婚圣旨进府,隋府众人表现得就像是终于丢掉了一个大包袱一般舒心,似乎是巴不得她赶紧走得远远的,就差没当着她的面说出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了。
因此在她嫁进陆府之后,也就只有隋何会偶尔差人前来拜访,但实际上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是真心想看望她,而是奔着陆鹤闲这个有权有势的镇北将军来的。毕竟虽然陆鹤闲不大瞧得上隋府,奈何隋何却并不自知,如今仍是做着倚依仗陆府让隋家起死回生的春秋大梦呢。
至于田氏和隋艺这两个人,更是连个口信都没递过,甚至在归宁之日都专门寻了借口对她避而不见,想来也是视她为瘟神,再不想看见她的。
所以隋心压根没想着这些人会主动找上自己,更何况来的人还是面前这个从小便视她为眼中钉的妹妹。
隋艺今日到底有何目的?
想到此,隋心心里疑虑更甚,只静静凝视着隋艺,并不说话,而是等着对方先开口。
“你,你这段时间……”隋艺似是仍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咬了咬唇,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你这段时间在陆府,过得可还好?”
隋心这下是有些意外了,她千算万算,什么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可就是没想到这隋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问她过得好不好。
她下意识蹙眉,没有立刻回话,而是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按隋艺那打小便养起来的骄横性子,就算是在街上偶然遇见自己,也应该是先不屑地翻一个白眼,接着说些目中无人的话,最后趾高气昂地离开,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才对。
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主动叫住她,还煞有介事地关心她过得怎样呢?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隋心在一边兀自头脑风暴,也就顾不上理隋艺,而这落在隋艺眼里,便有点仗势欺人、故意晾着她的意味了,所以她鼻子里哼了一声,面上露出些不悦地说道:“我先说好,不是我想关心你,是我娘让我碰见你便来问问你的,你可不要会错意了。”
这话一出,隋心更是惊诧。虽然这母女二人一向同气连枝,皆是处处看不惯她,但她还是宁愿相信隋艺终于良心发现想要关心她,也不愿去信田馥这人会在乎她的死活。
毕竟,她可是整个隋府里最巴不得娘亲和自己消失的人……
隋心抿了抿唇,在心中估计了一下时间,想着离陆鹤闲回来应该还有一阵子,便打算先稳住隋艺,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些什么,于是开口答道:“我在陆府过得很好。”
说话时,她一直注意观察着隋艺的神色,见这人得了她的答话,只是轻微点了点头,脸上既没有仇人快意的愤恨,也没有家人无虞的释然,甚至连表情都没怎么变,还是平常那副有些盛气凌人的模样。
隋心见状微微阖眸,心想这人难道真的只是田氏派来问话的?
她定了定心神,并不气馁,脸上带了点笑意,继续问道:“你呢,府里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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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陆鹤闲晃晃悠悠站在了包子铺长龙般队伍的末尾,脑袋还有些发昏。她狠狠甩了两下头,才感觉清醒了一些。
话说方才心心是不是叫她“阿闲”来着?
陆鹤闲摸了摸脑袋,有些奇怪隋心为何突然换了称呼,明明自成亲以来,她一直叫自己夫君来着。
不过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但陆鹤闲知道,对于这件事她心里是感到欢喜的,比起“夫君”,她更喜欢隋心叫她的名字。
毕竟她可以是她真的阿闲,却不能是她真的夫君。
想到此,陆鹤闲叹了口气,又不免思考起了自己之后该如何和隋心坦白、坦白以后又要如何才能将她留在身边的问题。
于是,杂乱如麻的思绪彻底将她的满心喜悦冲散,让她一时烦乱起来,方才的高兴便像镜花水月一般不复存在了。
她踢踏着步子,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时不时摇摇头叹口气,惹得前后的人莫名其妙看她一眼。
她正兀自懊恼着,鼻间却突然出现了一股酒香,惹得她不禁抬眼,循着那香味望去。
原是不远处一座酒楼,正大开着门户招揽客人,这酒香便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陆鹤闲嗅了嗅,下意识砸吧砸吧嘴。她虽然并不喜欢喝酒,但平日里在战场上和官场上都是应酬习惯了的,此时又心内烦躁,便想着买到包子以后是不是能去沽点酒回来消消愁。
念头一起,她便有些心痒,于是踮起了脚伸长脖颈去看那酒楼里头,没想到这一看竟是发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似乎是那田氏!
陆鹤闲当下也顾不上酒了,聚精会神观察起了那个形似田馥的女人。她虽只是在迎亲时匆匆见过田馥一面,但凭她的眼力和记性,是不会认错人的。
又端详了一阵那张脸,陆鹤闲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想,那人就是田馥无疑。
此时她正坐在酒楼角落的一张小桌边,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弯弯绕绕,将桌子和她的身体遮去一半。也就陆鹤闲这个位置赶了巧,恰好能从楼梯和人群的缝隙间看到她,不然她坐在那是相当不容易被发现的。
陆鹤闲想了想,又调整了一下视角,以便能看见田馥完整的身影。于是接下来她便看见田馥嘴唇一开一合,似是在说话,片刻后又紧闭双唇,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到最后甚至透着些惨白。
她在和何人说话,又为何会有如此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