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闲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端坐在昭和殿,看着面前一口一块小点心、吃的满面红光完全顾不上搭理自己的皇帝老爷子,心里不禁开始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据边关大捷她班师回朝已经过去了十天,庆功宴也已经结束了三天了,不知道这个时候老爷子单独叫她进宫又是为了何事。
而且,叫就叫吧,老爷子您倒是说句话呀,总不会只是想找个人看自己吃点心吧。
陆鹤闲嘴角抽了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若是皇上等会真的问起他吃的怎么样的话,该如何回答。
好在桌上的盘子虽至少有十来个,但每个里面都只装着一块拇指大的点心,看起来玲珑可爱,像是一件件精致的艺术品——色香味俱全,却并不经吃。
该是吃不了很久吧,陆鹤闲笑容不变暗自庆幸。
心思千回百转间,她果然瞥见老爷子已是用两根手指夹起了最后一块小点心。
细嚼慢咽一番后,老爷子餍足地舔舔嘴唇,面带沉痛地忍住了想再舔一舔手指的冲动,转而拿起明黄色的帕子擦了擦手,朝陆鹤闲望来。
陆鹤闲心道一声来了,瞬间将背挺得更直,脸上的笑容也越发如沐春风,仔细一看竟是隐隐透露出一丝敬仰。
老皇帝的目光慢慢悠悠,适时落在了殿中青年的身上。
那人身着一袭玄色银边长袍,头戴云纹白玉冠,腰带上并未挂有任何饰物,而是别着一支雪白玉箫,正在日光下反射着熠熠光芒。她面容清秀,肤色白皙,气质柔和,看起来比寻常男子还要柔弱几分,但虎口的茧子、手背的疤痕,还有周身隐隐约约散发出的狠厉气质,无一不昭示着此人的久经沙场、御敌无数。
老皇帝端详着面前沉稳泰然、不卑不亢的年轻人,心下大感欣慰,不禁笑着点了点头。
他看着看着,看着看着,眼前的青年便与自己儿时的伴读重合在了一起。
想起了扶持自己夺嫡,又在自己刚刚登基羽翼未丰之时,毅然披上战甲为自己征战四方稳住局面的伴读陆行止——也就是眼前青年的父亲时,老皇帝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若无其事地抹了抹眼角,慈爱地对着陆鹤闲开口:“鹤闲阿,据你父亲去世也已经过了十七年了,如今你应该是二十有一了吧?”
陆鹤闲在老爷子红了眼眶越发慈祥的目光里已经感觉到了大祸恐将临头,背后顿时便吓出了一层冷汗,又听到老爷子先拉出她过世的爹爹又转而问她年龄,心里便有了些底:这怕不是要给她说亲?
陆鹤闲心里咯噔一声,想着自己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她虽能理解皇上用心良苦,然而这亲却是万万说不得。
于是她强压下心里的慌张,脸上挤出一丝隐忍的悲痛,说道:“回皇上,臣今年确实是二十一岁”。
老皇帝看着青年脸上现出“思念亡父”的悲痛,顿时心疼愧疚不已,只觉辜负了陆行止,竟这么多年都未曾好好关心一下行止的独子!
于是他语气愈发慈祥,眼神愈发关爱,对着陆鹤闲温声道:“鹤闲阿,此次边关一役大捷,你功不可没,你与你父皆是我大云的忠臣良将,朕此次叫你过来便是要再单独赏你,你可有想要的,或是,心仪的?”说罢还对着陆鹤闲挤了挤眼。
陆鹤闲看着皇帝老爷子朝她疯狂眨眼,生怕她品不出来其中意味,不禁低头笑了笑,心里也感念于这个在她面前从没有展现过君威的老爷子的关心。
可这亲依旧是说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