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楼上,少年单脚腾空,屈膝坐着,手里依旧拿着那破酒壶,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猛灌,澄澈含情目茫然,神色空洞,仿若世间空无一物,他身旁躺着个女子,一身芙蓉烟纱散花裙在风中飘举,青丝飞扬,一双柔荑垂在瓦喳儿间,欲落不落的,好似风一吹,这人就要掉下去一般。
明月当空,众人束手无策时,徐总管带着一行人姗姗赶到,目光直接略过楼上的人,对楼下几名小厮喝道:“快去典膳司叫人搬草木灰过来!命东门侍卫即刻前往各部,将武侯铺,清水局,巡抚衙门的人通通叫过来!启明院便是不管了!先断了火势,保护好宛香院再说!”
曾言俏闻言,快速解下身上长袍,丢进水中浸湿,往墙头一扑,火苗萎蔫蔫的冒起了热气,她忙对身后众人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家快拿就近的棉被衣裳弄湿了扑火,没有棉被的去宛香院里找些草耙铁铲,将泥土盖上去!”她见众人怔滞,怒道:“快啊!”
江姑也道:“听曾姑娘的!快去拿宛香院里修园的工具,就在南边耳房!快快快!”
绿箩从人群中窜出来,叫道:“我知道在哪儿,快随我来!”
众人忙照做,徐总管深深看了这女子一眼,随即慢悠悠行至玉人楼下,仰头道:“小王爷,您死了这份心吧,王爷不会来见您,王爷还说了,总归是自己住的院子,您要烧便烧,要不小心烧了宛香院,到最后心疼的还是您自己,王爷没空与您浪费功夫,但从今日起,您禁止踏出王府,若敢离开府中半步,就要整个召南王府的奴仆替您领罪受罚。”
此话一出,宋广临没什么反应,倒是一旁的奴仆们胸中忿忿,又苦于不敢开腔,只得横眉冷对楼上人,那眼神,仿佛在说——叫他死了罢了!
总归这惹事精是不可能不出去,出去反要连累我们,倒不如,让他现在就去死!
一时间,原本抱着棉被沾水的奴仆们作鸟兽散,有的躲去夹道偷闲,有的跑去宛香院扑火,有的经过那匹被拴在玉人亭边的玉骆马时,嘴里还止不住的骂骂咧咧,江姑也赶着去打点,玉人楼下只剩一水子泥印污渍,还有泪眼婆娑的赵姑子,一边抹泪,一边苦言相劝,正劝着,宋广临将手一指:“你,上来。”
曾言俏突然被点了名,正摸不着头脑,赵姑子推搡着人,催促道:“好姑娘,别愣着啦!快去劝劝小王爷吧!”
说着,不管不顾的将人推上高楼。
楼顶清风惬意,时不时飘过三两火星,缕缕桂花香浮动,其间夹杂着火炭气息,一阵酒香飘过,宋广临道:“本王失言了。”
曾言俏不解:“何意?”
少年望了眼月色,茫然四顾,不知心头所思为何,少顷,目光又回到曾言俏脸颊,冷冷道:“本王决意不再与你合作,我管他要娶多少,来多少我便杀多少!”说着,长靴一步步逼近:“就在这里杀,从他逼死穆姨娘的地方杀!”
一语未休,剑气破空!
那剑刃毫不犹豫直指曾言俏眉心,她下意识向后退去,践踏了屋檐上的菖蒲,脚下生滑,又退一步,黛瓦碎裂,楼下尖叫声此起彼伏,眼看着这姑娘就要堪堪坠楼,正是万分紧急时刻!
有人轻呼:“世子殿下!”
众人齐齐侧目,一见来人,自觉后退两步,欠身跪安,“见过世子殿下。”
那男子背手清风霁月,走到小桥畔停住,目光略过高处,眉间一凝,锦靴正将踏过泥泞处,只见曾言俏伸手一捞,双手死死拖着那小王爷颈项,“要死一起死!死了你也得给我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