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蝉咬牙跪下去,俯首道:“拜见老夫人。”声音像蚊子哼哼。
她突然看见地衣有一处颜色比周边要深一些,似乎还有两根茶叶梗,恰恰就在赵母脚踏旁边。
摔茶杯了?原来老人家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必拘礼,快过来坐。”赵母乐呵呵地说。
姜蝉没有依言坐软榻上,反而觑着秦嬷嬷的脸。
秦嬷嬷莫名其妙地回看她一眼。
似是得了允许,姜蝉轻手轻脚走过去,小心翼翼坐在软塌边儿上。
赵母拉着姜蝉的手,不过说了些多大了,平时做些什么,要与家里姐妹好好相处之类的话。
姜蝉小声答着话,每说两句就看看秦嬷嬷,若她脸色略有不对,马上就慌张地闭上嘴。
这边的姜如玉已经笑不出来了,这个秦嬷嬷,在真定还不知如何“教导”女儿!
赵母好像没察觉到不对,呵呵地笑着,“看来我这老婆子不讨小姑娘喜欢哪,瞧这拘谨样儿,快回你母亲身边坐着去吧。”
姜蝉如蒙大赦一般立起身,然下一刻脚步一滞,又是回头去看秦嬷嬷。
秦嬷嬷垂着眼皮,辩无可辩,几乎咬碎一口黄牙。
等到了母亲身旁,姜蝉还是小心翼翼坐了半个屁股。
桌上的攒盒装着好些茶点果脯,姜如玉见女儿悄悄瞅了好几次,许是饿了,便把攒盒往女儿面前推推,示意她尽管吃。
姜蝉高高兴兴拿起一块桂花糕,刚递到嘴边,好巧不巧,秦嬷嬷咳嗽了一声。
于是,姜如玉看见女儿委屈巴巴地放下桂花糕,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姿叫那个标准!
她再也无法掩饰目中的怒气了。
便是赵母也暗含警告地盯了一眼秦嬷嬷。
秦嬷嬷老脸紫涨,内心大呼:我没有,我冤枉,我就是嗓子突然干痒,真没别的意思啊!
“车马劳顿,老大媳妇安排孩子早些歇息。”赵母面带疲惫地挥挥手,温言道,“有位世交的姑娘出嫁,家里几位小姐跟着你二叔母过去添妆了,明日再见也是一样的。”
待姜氏母女告退后,赵母的脸立时变得冰冷,“你办的好事!”
秦嬷嬷扑通一声跪倒,“老夫人,那小丫头狡猾得很,您千万别上当!她故意装的怕我,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在真定她横着呢!”
赵母将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小几上,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她不简单,敢截姜氏的信,她就不是个胆子小的,你以为她做给我看?她是给姜氏看。”
秦嬷嬷愣住,脸一点点变得苍白。
赵母说得不错,姜蝉的确在挑拨母亲和赵家的关系,而且效果还不错。
一回院子,姜如玉立即命人打热水伺候女儿梳洗,摆上女儿爱吃的零嘴,铺了满床的衣服首饰叫女儿挑选,忙得不亦乐乎。
“娘,你以后是不是不疼我了?”姜蝉紧紧黏在母亲身旁,泪汪汪说。
姜如玉抱着女儿道:“净瞎想,娘就你一个孩子,不疼你疼谁?”
“可秦嬷嬷说,说你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孩子,要是我不乖乖听话,你就只疼弟弟妹妹,不要我了。”
“少听她胡说!”想起刚才的情形,姜如玉气得手直抖,“我还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这样轻狂,我统共就你一个骨肉,还能让一个下人骑你头上去?”
母亲到底更顾念自己!
姜蝉心中大定,话题一转告起状来,“秦嬷嬷要卖咱家的铺子,不就是给小弟弟攒钱吗?”
姜如玉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解释道:“这便是你误会了。朝廷有规定,官宦家眷不得经商,马上就要京察,总不能因我坏了你继父的评定。”
顿了顿,她继续说:“老夫人前天还问了一句,蝉儿,你是不是把娘给秦嬷嬷的信拿走了?”
“是,她要我手里的铺子,不给就说我忤逆,我一害怕,就把信藏起来了。”
姜如玉面色更加难看,忤逆是大罪,这话一旦传出去,女儿的名声就全毁了!
前头铺垫了这么多,姜蝉以为到了时候,“你看这样行不行,把咱家铺子放在我名下,我不改姓,不当赵氏女,就不会影响……”
“不行,老夫人好容易才同意你上族谱。”姜如玉连连摇头,“你都及笄了,亲事还没个着落,那些世家大族的眼光高得很,没有好身份,怎能有好亲事?”
还是不同意!
姜蝉心下一灰,许久才说:“如果我改姓赵,年下谁回乡祭祖?谁给祖父祖母送席,难道要让他们在地下挨饿受冻?”
姜如玉脸色微变,显然这话刺痛了她,说话也有点底气不足:“有郑管家在真定操持,祭奠定然办得妥妥当当的。”
“不用理会一两个刁奴的恶言,娘不会亏了你,卖完铺子给你留一半银子当嫁妆。”她明显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转而说,“你继父有一嫡一庶两个女儿,没有儿子,院子里除了我,还有两个姨娘……”
姜蝉突然插嘴:“娘,赵老爷根本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