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院子的灯微微亮着，数只小飞蛾围着光晕，角落里一只小蛙跳下墙头。

白色的二层楼内，客厅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宁卿喝口水，凑到陆茵茵手机镜头前，小小屏幕里挤下两个人。

“陈姨你什么时候回来？”

屏幕里陈翠香乐呵呵笑起来，“再过个两三天，到时候回来烧好吃的给你吃。”

宁卿笑眯眯道：“有我最喜欢的糖醋里脊吗？”

“有有有，保管把你喂饱饱的。”

陆茵茵已经自发缩到镜头最边缘，发出酸溜溜的气味。

宁卿两人又叙了几句旧，陈翠香眼神在镜头里探寻：“茵茵呢？”

“在呢。”陆茵茵这才露出个头。

陈翠香嘱咐：“好好照顾小卿，不许发懒怠慢了人家。”

陆茵茵：“知道啦，妈妈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我今天带姐姐逛好久。”

宁卿揽着她肩膀：“陈姨您放心，我在这挺好的，您在那边也注意休息。”

电话挂断，宁卿靠在沙发看手机。

陆茵茵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宁卿正百无聊赖地用竹签戳菠萝块，也不吃，盯着上面的纹路看。

陆茵茵来叫她洗澡，见状也跟着盯着那块菠萝，“怎么了？”

她随手放下，人好像突然就累极了，懒着腰，轻轻打了个哈欠：“我洗澡去了，你先睡吧。”

……

窗外月色朦胧，夜风拂动细细枝桠，她再一次梦到那些旧日碎影。

那些伸手抓不住，忘却不了，耿耿于怀的事情。

宁卿梦到无休止的争吵，梦到她坐在书桌前，耳机声音调到最大，年纪尚小的她也学会了掩耳盗铃。

画面一变，颀长的身影，清润的声音，温柔斯文的微笑。她呆呆地看着对方，将自己的目光偷偷藏起来，在他察觉不到时，一次又一次偷瞥他。

宁卿倏地睁开眼睛，梦里那股感觉，紧紧攥着她的心口。

凌晨四点，外面的天还黑着，她轻微吐一口气，拿起床边手机。将屏幕亮度调至最低，微眯着眼漫无目的地滑动手机屏幕。

微信有好几条红色提示未读信息，几条有关工作的，其他的……

宁卿粗略看一眼，手指微顿，点进某个没有备注的聊天框。

宁卿：你猜对了。

她发完就准备放下手机，试试酝酿睡意。手机震动一下，屏幕再度亮起。

Suwei：这么早就醒了？

宁卿：你不会还没睡？

Suwei：龇牙.jpg

Suwei：有点失眠，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间回复我。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宁卿默默看着信息条。

Suwei：那你是来这边玩的吗？

宁卿：嗯，朋友在这边。

Suwei：那打算在这待多久？

宁卿发呆几秒，这个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对她来说在何时何地都是念头一起，说走就走。

待多久？她不确定，但她确实，暂时不想离开。

她放下手机，隔一会消息震动几次，侧首盯着窗外微弱银白的月光。

这里挺好的，环境宜人、空气清新、慢节奏生活的宁谧气氛，多待一段时间也不是不可以。

宁卿眼前浮现那两次偶遇，抿唇轻舒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陆茵茵昨晚熬夜追剧，早上闹钟响铃，张嘴哈欠连连，眯着眼熟门熟路往洗手间走。

刚打开卧房门，宁卿抱臂站在门口，看见她出来：“醒了？”

陆茵茵清醒了大半，“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她看宁卿穿戴整齐，难道今天就要走了？

宁卿说：“我想在这边找栋房子暂时租下，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地方不错？”

陆茵茵冲去洗手间，“姐姐你等我刷完牙再出来说。”

陆茵茵洗漱完，彻底清醒：“你就住我家就好了，干嘛还要浪费钱租房子。”

宁卿微笑：“既然暂时不走，怎么能一直住你家打扰？”

“我巴不得你在我家多玩一段时间。”

宁卿：“我还有工作，需要一个相对安静，最好只有我一个人的空间。”

陆茵茵不再强求，迟疑道：“我有个顾客前几天听他说要久居国外，家里的房子打算租出去，姐姐你对价格方面有没有什么要求？”

宁卿：“你联系对方看怎么说，可以议价。”

陆茵茵动作很快，找到那位顾客的联系方式，简单表面来意，对方表示现在正忙，下午一点面谈。

宁卿：“待会你把对方手机号发给我，其他的我自己来就行。”

陆茵茵：“我陪你去嘛。”

“你天天陪我，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陆茵茵不介意：“没关系呀，就歇业几天而已，平时生意也就那样。”

宁卿淡笑：“真不用陪着，你还怕我丢了。”

“那好吧。”

陆茵茵嘴上说生意也就那样，其实这几天光是跟她私人微信订单的就不少。她骑上小电驴走之前说：“那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宁卿点头：“好。”

中午，宁卿联系上对方，提前到达约定的地方。

华庭小区外，宁卿从出租车下来。

一栋栋居民楼比不上高档小区，绿化却做得很到位，举目望去环境和卫生都不错。

宁卿在原地等了五分钟，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停在面前，车窗降下。

赵先生打量面前的姑娘，藕粉色尖领上衣，材质松软，一条细细银链垂在白皙精致的锁骨上，底下阔腿牛仔裤和板鞋。

简单而舒适，是在电话里描述的穿搭。

宁卿微微弯腰，淡笑：“是赵先生吗？”

优越的长相和干净的穿搭给人带来好感，赵先生笑着从里推开副驾的车门：“宁小姐，这里不好停车，我载你进去。”

宁卿：“好麻烦你了。”

停好车上楼，赵先生给她介绍这附近的娱乐设施、早餐店、和距离这里最近的超市方向。

小区并没有建设电梯，最高六楼。

房子在四楼，一层两户人家，401和402，都是同色系的红木门。

赵先生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402的门，“请进。”

现代简约风的装修风格，白色瓷砖地板，灰色长沙发和电视机，卧房里同样，没什么其他多余的摆设。基础的设施，冰箱、空调、洗衣机都有，卫生间和厨房也很干净。看上去没什么生活气息，要么是提前收拾出来了，要么就是根本没人住。

赵先生带她从里到外介绍一遍，顺便解决她的疑惑：“我和我爱人都住在老房子里，这房子本来是买来给儿子结婚用的，但他和我儿媳妇现在在英国发展，这不过几天我和我爱人也要过去那边，短时间也不会回来，这房子是全新的，完全没人住过。就这么放着也是浪费，就打算租出去。”

宁卿点点头，环顾一圈，说：“这里很好。”

赵先生笑道：“实不相瞒，这段时间有不少人联系我想租这栋房子，但最终都没有租。”

宁卿眨眨眼，没接话。

赵先生不卖关子：“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带有阳台，我要整栋出租，不接受合租，还是女士优先，情侣也可以。要保证房子的清洁卫生，没人希望房子租出去回来就烂了。另一间房你可以自行安排，但我是租给你的，一切的后果也是由你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