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这才满意地抬起脚拍了拍,好似上头沾了污秽的东西,对着李太爷道:“饭我不吃了,大人说明儿顾大人心情好,您若是登门拜访,自然是万事好商量!”
王野走后,李太爷一张赔笑的脸霎时间冷成了冰花,两只干瘦的手一掀,满满一桌的佳肴哗啦啦掉在地上,他背着手在屋子里疾步跺了跺去,口中喃喃念道:“好个小兔崽子,狗粮养的!”
李奕被他媳妇扶起来,趴在桌子上捂着脖子呜呜地哭着,控诉道:“爷爷,陈那个狗日的来都不来,我们还怎么给她下马威啊!”
李老太爷听罢气得用指头戳着他的额头道:“蠢货!还给她下马威?她现在给我们下马威了!李家怎么出你这个蠢货!愚蠢不堪!蠢钝如猪!”
……
陈夜里同顾思柒以及几个同僚商定好了乡试的题目,已经是三更天了,回到屋子里,发现四处暖融融的,王野抱着刀缩在椅子旁睡得正酣,关了门,走过去踢了踢他。
他立刻便醒了过来,见陈打量他的目光,这才赶紧地爬了起来,腼腆地笑道:“当兵时落下的毛病,睡地上踏实!”又补充道:“地毯软软的,比我们在野外行军舒服多了!”
陈道:“你点的暖炉?”
王野摸摸后脑勺:“近儿天冷了,大人商议事常常晚归,回来这屋子冷冰冰的,我想着点个暖炉,大人回来时温暖些。”
“谢了!”
“大人跟我客气啥子!”
陈就近坐在了桌子上,抬头看他一眼,见他正在殷勤地给倒茶,旁边备着的宵夜乃是烤鸡腿大闸蟹一列,是她平日时爱吃的几样:“今天吃得怎么样?”
王野沉默了会,答:“属下饱着呢?没怎么吃!”陈见他处处讨好的样子,笑道:“揍了人?”
“是!”王野反应过来,赶紧否认:“没,没打!”
陈轻轻一笑,王野见她并没有生气,才明白过来此番她差他过去,早料到了依照他的脾性,会动手揍李奕,想通了这一层,他憨笑起来:“大人英明!”
陈懒得理会他,嘱咐道:“我去月蝉阁睡,你莫要告知旁人!”
……
清晨迷迷糊糊中听得小雨淅淅沥沥,秋风簌簌地吹着,陈伸手把自己裹得更紧,好好地睡了个回笼觉,日上三竿了方才起了身来洗漱用午饭,此时站在窗户旁边,慢悠悠地饮桂花蜜酿,窗外的菊花开得手掌大一朵,她伸手摘了一朵,上头还沾着晶莹剔透的雨水,屋外传来顾思柒的小厮夹着哭腔地声音:“陈大人,您可在阁里?求您回个话,顾大人请您过去呢!”
他已经找遍了整个府邸,连茅坑都去了,就是不见她的身影。
陈用勺子别开汤面上浮着的几朵桂花,把最后一个糯米丸子舀出来吃掉,方才不紧不慢地换了衣裳,出了房门朝着花厅去。
人未进门,顾思柒怒不可遏的声音已经从里头传了过来:“竟然如此嚣张!我做屡次被钦点为乡试主考官,从未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贿赂!礼都送我主考官门前来了,你们再看看,这是陈昨夜让人送过来的银子,都是李家的手笔,真大方啊,在下穷,十几年也挣不了这么多钱!在下还得感谢李家,感谢李家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钱多!”
陈掏了掏耳朵,顾思柒的声音已经嘶哑了,看来是吼了一段时间了,望着两旁低着头敛气吞声的侍卫们,道:“多久了!”
其中一个机灵的侍卫答道:“半日了!”
她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恰好王野从外面赶进来,闻声抬头望了屋内一眼,在她耳边小声道:“昨晚送银子过去时,顾大人气得脸都发青了,李家倒是迫不及待,赶一大早就来送礼了!”
陈眯起眼睛,轻轻勾起嘴角:“那应该火消得差不多了!”
这才领了王野进去,花厅中央的顾思柒掐着腰,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在屋内走来走去,几个当地的协助科考的官员统统勾着腰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额头上皆挂着的黄豆大的汗珠,王野看着,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顾思柒一看陈进来,火大得很:“一大早你去哪里了?马上就要科考了,你不晓得事情的重要性?”
陈行了礼,又同各位同僚互相打了招呼,道:“大人,今早不在府中,是因我带人出去走访了!”
顾思柒一听就认为她在撒谎:“你走访到什么了?”
“没什么重要的事,但下官打听到一个有趣的现象,说这李家在成都府,天皇老子都管不得,连衙门都是为他们开的,平日里欺压乡里百姓们也不敢上官府去告状,反正衙门朝着他们,下官认为,他们将在场的诸位大人都不放在眼底!更何况是我们两个外地来的京官!”
大人们额头上的汗珠纷纷落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这,这定然是……”
王野一拱手道:“属下挨个询问了成都府上百户人家,通通是这般说辞,绝无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