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一听,觉得好像也有道理,遂继续吃蟹。
初秋的夜空干净很,王野吃得撑,坐在凳子上歇气,咕哝道:“可惜了,这么好吃也不能天天吃!”
陈喝了一杯酒,道:“也不是不能天天吃,你把蟹打包一些回去,带给顾大人,说不定明儿你们的宵夜就换趁着清蒸大闸蟹了。”
王野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便喜滋滋地打包了蟹,同陈出了酒楼,待到了府前,夜里的冷气温已经把醉醺醺的两人激得清醒了,因此很明显地便看到那卖担担面的小贩正缩在石狮子后面打盹,身边似乎还靠着个老头。
陈把手伸进袖子里,抬头望了一眼天,对王野道:“这个点,你们还吃宵夜?”
王野摇摇头,道:“素日这个点,他们早走了!”
陈扯了个笑,道:“那就是专门等我的了!”
王野越发困惑,却只得走上去拍醒担担面的老板,道:“黄小哥,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黄老板听见有人喊他,方才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道:“喔,是你啊!”又道:“你家大人呢?就是那天那个小少年!”身后的老头也醒了过来,一眼便看见陈站在不远处,拍着他的肩头指着陈问:“可是那个?我那天见着的,身量和她差不多,但是人老了,夜里有点看不清!”
王野呵斥道:“没礼数的东西,这是我家大人!”
黄小哥和老头赶紧跪下来了,老头还拍拍怀里的小东西,陈歪头一看,原来他还抱着个六岁的小孩,被他喊醒了,还没有抬头见陈,立马换了跪姿趴在地上,稚嫩的童声一跌窜地喊道:“求大人为我们伸冤,求大人为我们伸冤!”
想来他来的时候,已经受过老头儿的叮嘱了。
陈走了过去,见三人衣衫单薄,道:“不必行礼了,这么晚了,有事便说罢,夜里冻得很,说完了你们好回去睡觉!”
老头一听,激动得匍在地上,以头抢地:“小老爷,那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出您来
!”
王野道:“老人家,你有事且只管说出来,这些便不必说了,我家大人不会怪罪你!”
老头方才喃喃说了是,缓缓抬手抹了泪,一旁的黄小哥道:“陈大人,请您给我们做主啊,小的在这里卖担担面的许多天,看见你把李家登门拜访的狗腿子都赶了出去,小的知道,您是个好官,是个清官,小的这才大着胆子带着姚大伯在这里等您,请您为姚大伯伸冤啊!”
陈皱着眉头,心想咋不去找顾思柒,他比自己官儿大。
低声道:“起来说话罢!”
黄小哥抹了一把眼泪,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陈调侃道:“那你跪着罢,我先进去了!”
黄小哥才着急了,拽着王野的裤脚想让他帮忙说说话,怎么说近日来他每回给他煮的担担面里,都要加一个卤蛋。
王野弯腰把旁边的姚大爷扶起来,道:“大人叫你们站着说,你们便站着说就是了!”
黄小哥嗫蹑地看了陈一眼,见她人奶里奶气的,一点也不凶,可一想到她曾是状元郎,又是钦点的副考官,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还是有点点发怵。他的大伯到底是老人,比他胆大得多,弯腰对陈做了个揖,方道:“大人让我说,我便说了。”又低头揩了一把泪,将半年前的一桩冤案说了出来。
姚大爷名善信,膝下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已经嫁了人家,儿子是个本分的老实人,也是个捏面人的手艺人,事情的起因是李家少奶奶发现陪嫁的丫头同李奕鬼混在一起,且怀了孕,自己又无子嗣,深怕丫头借子上位,便造谣丫头偷了人,肚子里是野种,打罚一番,李奕晓得时孩子已经流掉了,为了息事宁人,只能不管那丫鬟的死活,李少夫人却是要追问出奸夫是谁,丫头看李奕一直不为她说话,晓得若是说了真话,李少夫人定然要诬她陷害主子,败坏主子的罪名,自然难逃一死,可不说,也不晓得该如何办,只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走一步看一不,于是李家就把人送了官府,丫头上了公堂上还是一句话不发,官府老爷认为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案子,见那丫头已经被打得半死,却死活不松口,不知如何像李家交代,愁得团团转。
丫鬟上了公堂,就晓得自己有一线希望,因李少夫人极讨公公的欢心,李奕也惧她,时常会带她出去,她是的李少夫人婢女,便也见过一些人物,是以衙门里的师爷她是认识的,且她晓得师爷一直觊觎她,于是逮住了这个机会,她暗里求了师爷。
因案件一直办不下来,师爷没少受上司的气,于是便给她出了个主意,次日几个捕快提着手带手铐脚链的丫鬟上了街,遇见正在衙门口不远处卖面人的男人,丫鬟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伸出血污的手指着那个捏面人的姚理顺,捕快二话不说,上去抓了人扔牢里严刑拷打,姚非匀只剩下半条命,按理说原本两人按照通奸之罪是要被处死,但官老爷如何不晓得到底是怎么回事?倒还有一丝良心,叫姚老爹去求了李家松口,撤了讼词,姚老爹别无他法,只能上门去求人。
李家自是不理会,但李奕因这件事,得罪了媳妇,媳妇又在自个老爹哪里吹枕头风,手头上的钱财统统被收了回去,便找了姚老爹,喊他拿钱来赎人,于是立了字据,姚老爹在五百两白银上按了手印,李奕才去衙门撤了状,算是对媳妇和老爹的反抗。
只是姚理顺伤势过重,又为这一番遭遇怨天怨地,七天内便过世了。
李奕撤了状也彻底得罪了他媳妇,又不愿同与自己爷爷通奸的老婆服软,虽不缺吃穿,手头上却没有半分钱,于是大半年来,皆是靠着姚老爹的还款以及狐朋狗友的借钱过活,只盼着熬过乡试,一举中举,届时便休了家里那个浪荡狠毒的婆娘。
他中举这件事,倒是李鹊亲口允诺的,因李家子息单薄,为官着亦是不多,官场自然需要互相帮助,李家自然是希望再出一个李鹊一样的人物,李老爷子虽然小事上见不惯他,大事上却一点也不含糊,陈这些天狮子大开口,李老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皇城的李鹊还在心中特地嘱咐了,陈不过是报复当年他吞了她贿赂的钱,给了她,事儿就算摆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