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淋了雨》
文/叶淅宝
2021.08.26
·
“小姐，非常抱歉，您的这块表和其他系列使用的机芯不同，现在已经绝版，没有相同的机芯了。”
“那能换成别的机芯吗？只要修好到能用就行。”祝矜蹙了蹙眉，再次问道。
“您是不是这几年没有给它做过保养？”
“嗯。”
怪不得。
年轻的男客服手里戴着手套，在工作盘上拿放大镜检查这款因浸了水不再走动的手表。
这是品牌几年前的周年限定款，月亮河系列，深蓝色的表盘以巧妙的设计展现出月亮在苍穹中运行的轨迹，做工极其精良。
全球仅仅发售十对，他之前也只在各大时尚杂志和品牌的官网上见过。
自然，价格也昂贵到离谱。
而表主人明显不在意这块表背后跟着几个零，竟然洗澡时还戴着，表盘边缘处也有很多细小的划痕，看得出平日经常佩戴。
不过能买得起这个牌子的，大多非富即贵。
客服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这个声音和长相都很惊艳的客人。
她坐在深棕色的沙发上，皮肤白皙如玉，和沙发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坐姿随意自然，脊背却很挺直，脖颈修长。
即使已经入秋多时，她也只穿了一件未及膝的素白色真丝裙，除了一对珍珠耳坠外，身上再无其他配饰。
漂亮得干干净净。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冷香。
客服又问道：“您有购买凭证吗，有的话可以调回原厂试一试？”
祝矜愣了一下：“抱歉，这是朋友送的，没有凭证。”
-
祝矜从客户服务中心走出来，迎面一股冷风，把真丝裙子吹得鼓出一个大包。
她把乱飞的发别在耳后，用手袋抵在裙摆处，快步走向停车的地方。
九月末的北京，昼夜温差很大，白天仍旧烈日当空，晚上却一阵接着一阵的冷风。
今晚的天还阴沉沉的，似乎在酝酿着一场秋雨。
车子从胡同里开出去，转了几个弯汇入主路。
祝矜忽然想到，今天周五，马上就要到了下班晚高峰。
她加快车速，不想被卷入停滞不前的车流里。
长安街的街灯次第亮起，车子经过□□时，灯火如昼，与来往车辆的车灯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璀璨如星的灯海。
一直到复兴门的路口，都没有堵。
谁知转弯上了西二环，没走多久，前边的车辆就停了下来。
她往前一望，前方的道路已被各式各样的车子给填满，看不到尽头。
祝矜叹了口气，窗外前后左右都是车，让她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是挤在罐头里的沙丁鱼。
刚回北京没多长时间，她还没走过这边，时隔四年，这一堵，也不知道要堵多长时间。
母亲的电话这时候打了过来，问她还要多久才到，饭桌上只差她一个人了。
“估计得等一会儿，堵车了，妈妈你们先吃吧。”
“你在哪儿呢？”
“西二环。”
母亲疑惑她为什么会跑到那儿，明明从雍和宫出来走北边就可以。
祝矜只好解释，自己还去修了一趟表，没料到这条路这么堵。
“哦，堵那儿可得好大一会儿功夫，要是不行就弃车跑回来吧，你三哥、小筱、小清也过来了，大家都在等你。”
祝矜听到前半句，还在想母亲什么时候喜欢开玩笑了，而听到后半句，睫毛眨了眨，问道：“哪个小清？”
“你淮清哥呀，怎么去上海念了四年书念傻了？”
“……哦，记起来了。”
车里有些闷，祝矜把车窗摇下，此时风停了，空气中带着要下雨的闷热，小飞虫在窗边乱飞，比车里还要难受。
她只好把车窗再次升上去，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儿。
祝矜打开微信，直接点进列表里邬淮清的头像。
祝你矜日快乐：【你怎么来我家了？】
邬：【送你三哥来，伯母留我吃饭。】
她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不禁蹙眉。
饭点儿被母亲看到，母亲肯定会客气地要留他吃饭，但他不懂拒绝吗？
还是说，邬家想要和她家修复关系了？
祝矜轻笑，这个假设的可能性有点儿低，简直是天方夜谭。她也懒得再去猜，收回手机，轻轻地吐了口气。
只盼望前边的车子可以走得快一点儿。
-
祝矜到家时，大家还没吃饭，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一档老少皆宜的综艺打发时间，一边等她。
三哥看到她，调侃：“我们刚还在打赌，你这个路痴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什么嘛，我找不到，地图也能找到的。”祝矜出行全靠着电子地图。
妈妈一边招呼着她，一边让阿姨把饭菜再重新热一遍。
祝小筱不想和她打招呼，随便挥了挥手就继续看电视。
祝矜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也没看到邬淮清，下意识以为他等得不耐烦走了。
毕竟这人工作忙，还向来没有什么耐心。
她一颗心轻松下来，换了鞋子去厨房帮阿姨端饭。
然而刚端着两碗米饭走到餐厅，就看到收了手机，从客厅阳台走出来的邬淮清——
他身形高瘦挺拔，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开衫，里边是挺括的白衬衫，不得不承认是个行走的衣架子。客厅角落的光线有些暗，他一半身子隐在阴影里，脸上表情淡淡的。
祝矜和他在空中对视了几秒钟，随即，两人分别移开视线。
“浓浓，快来打招呼，你小清哥哥，好几年没见了吧。”
祝矜被“小清哥哥”这个称呼给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上周四晚上刚在床上见过。
她在心里想。
不过在母亲面前，祝矜还是露出了一个招牌笑容，看向邬淮清：“小清哥哥，好久不见呀。”
她音色本来就软，轻，此刻加了几分故意的成分，更显得糯。
那模样，好像真的是因为与好久未见的邻家哥哥重逢而欣喜的邻家少女。
连祝羲泽都有些吃味，走过来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都没见你对你三哥笑得这么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