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凡心而起的爱慕,贪念,和身为狐仙的认知纠缠碰撞,让他几欲崩溃。
只好离开。
这里是没有灯烛的巷子,连远处打更的声音都听不到,只有一片漆黑,和令人恐惧的沉寂。
一团白色毛绒物慢慢挪动着,没有方向,漫无目的。
他不想去狐仙庙,那里会让他更加愧疚。但这里已经离狐仙庙很远了,离它的,家,也很远了。
不对,斛岚,他在心里纠正自己,你已经没有家了,你选择了卑劣的后退,只打算等小姑娘完全忘记你了才敢回去看一眼。
狐狸把尾巴里藏着的帕子抖落出来,这是他离开前唯一带走的东西。
那株染尾花,大概会像其他野草的命运一样,经历过疯长后等着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就像不存在一样。
他对她的悸动,爱慕,依赖,和欢喜,大概也会像它一样,除了在他的心里留下狠狠一笔之外,对于眉栗来说,也是不存在的。
帕子柔软如温热的手指,狐狸用脑袋蹭了蹭,又把它小心地藏在尾巴里,藏得深深的,不会掉。
白色的毛团一点点往前走,初春的风还是少了些温度,小巷狭窄,风声鹤唳。
从身后来的风吹得长毛倒伏,冷风灌进毛里,接触着皮肤,如冰针刺骨。
它低着头慢慢走,没有发现身后几个影子贴着地面静静滑过,如幽灵般尾随在身后。
静悄悄的,除了风声之外没有一丝声音。
狐狸看看身边一片漆黑的巷子,前面有个小小的拐角,可以安放这个无家可归的小毛团。
还有十几米,那就在那里睡下吧。
狐狸慢慢挪过去。狐仙处置世间邪暗之事已有太久,他知道黑夜里是这些事情滋长最好的时机,他也并不害怕。
国都为天下正气之源,在他执掌之时龙气充裕,足以压过世间大多邪祟,在国都里,即使有妖怪,也多是秉持正心纯心的妖怪。
狐狸慢慢打了个哈欠,几颗开始变得尖利的乳牙露出来。
它走到拐角,地上刚下过小雨,还是湿的,它身上的毛又白又长,地上的泥水顺着毛发钻进去,本该温暖的肚腹被湿的冰凉。
但举目四望,周围都是地势更低的水坑,它能呆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狐狸小小呜了一声,它把尾巴放在背上,不让尾巴被脏水打湿,小肚子刚贴上冰冷的地面,就微微颤抖了一下,但也只好这样了。
它趴下去,团作一团,只有尾巴奇怪的翘起,放在干净的背毛上。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怪异的响声,像是有人张开了袋子,狐狸来不及细想就要一跃跳走,但那黑网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几股力量在它的身上各处击打,狐狸不出一声,但张开尖利的乳牙,狠狠咬在其中一人的手上——
“啊——这小兔崽子!”那人痛骂,腿脚重重踢在狐狸的肚子上。
狐狸奋力一跃而出,就要跳出麻袋,那人却抓住了它的尾巴,手紧紧揪住。
狐狸尾巴上的毛多是虚毛,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实打实的厚毛,顺着它死命的挣脱又跳将出来,它一跃跳远,水花四溅。
那点水花溅到了揪着它尾巴的人脸上,他捂着脸骂:“艹,我的眼睛!”
狐狸匆忙中回头,下一秒就要跑开——
但它一瞬间站住了。
那条帕子。在那个人手里。他没有揪住自己的尾巴,但揪住了那条帕子。
那是它能带走的唯一一件眉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