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夏眠就一直跟这个署名为“繁星”的陌生人保持联系。
她高一的时候过得很不好,理科学得吃力,跟身边的同学也不太熟,本想加入文学社交几个朋友,哪知道社长半桶子水,半学期就办了一个活动,社员彼此之间根本没见上几面。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与家里人之间或多或少有些隔阂,很多话对父母说不出口,便是可以见面的闺蜜,也因为太过亲近,开不了吐槽的话题。
于是,她把这些情绪用文字写了下来,一封一封信如雪花一般,寄到了那个陌生的城市。
那是省北的一个小小县城,曾连续十几年创下“高考神话”,整座县城不大,却仿佛形成了一条龙式的高考产业链,高考成了县城的经济命脉。
起初繁星并未透露很多信息,只是说自己也是高中生,后来二人熟悉以后,他渐渐会写很长的回信。
他告诉夏眠,自己原来是夏眠的校友,今年国庆被父母送回老家,转来了这所被誉为“高考加工厂”的高中。
他现在的母亲是他的继母,比父亲小整整十岁,与他本就有很大的代沟,两年前又生了弟弟,他成了家里的局外人。
父母工作很忙,在外务工,又要带着年幼的弟弟,无法照顾他,便把他送到了老家这个全封闭式的住宿学校,一个月只有半天月假,全面禁止电子设备,唯一和家里联系的方式,是一部老式的公用电话。
从十二月到次年六月,夏眠与他写了大半年的信。
他总是回得很慢,夏眠一个月可以寄两三次,他一个半月可能只会回一次,但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细心和温柔。会关心夏眠的生活,指出她答题的错误技巧,提醒她防寒保暖,仿佛就在她的身边。
字也写得很漂亮,不是那种龙飞凤舞的书法式,而是端正的、耐心的,每一个笔画都像晒过了阳光,满满的都是暖意。
夏眠最后一次收到他的回信,是在七月初。
这封写于六月八号的信,在一个月后,送到了她的手里,只有几枚在运输过程中已经枯萎破碎的绣球花瓣,以及短暂的一句话——
【我要去参加高考了,勿念。祝你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从最初的挫败、错愣,再到释然,再到将他遗忘,夏眠用了整整一个高二。
她一次又一次像往常一样翻找着单元楼的信箱,却始终没有收到回信。繁星像人间蒸发一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世界,又突然离开。
夏眠都没有办法确定,自己对繁星的情感,究竟是悸动,还是不甘心。
但她知道,在高二升高三的动员大会上,拿着班主任准备的梦想登记表,她毫不犹豫地写下了“s大”。
这是繁星曾经在信中提到的,他最想考的大学。
而后就是拼命的高三。
夏眠头一次有了证明自己的想法——她要证明“繁星”的出现不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她总要留下点什么,填补她心中的遗憾。
投入到生活的时间太多,偶尔她都会忘了她为什么要定下这个目标,与繁星究竟说过什么,她只知道,她要考s大。
幸好她是幸运的。
超了录取线三分,被s大顺利录取。
三年过去,对繁星的记忆早已淡化,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是感激。
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夏眠也不可能会考上这个大学。
信封上已经落了灰,夏眠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泛黄的纸张,把信一封一封摆好,放进了抽屉。
这些箱子确实应该收起来了,她不能总活在回忆里。
*
收拾完卧室已经是深夜。
夏眠洗完澡换上睡衣,抱着一个毛绒玩具,窝在她的小沙发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卧室焕然一新,堆在桌上地上的东西全部都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仿佛回到了刚刚住进来的时候。
收拾房间是一件很有存在感的事,夏眠拿着手机找角度,甚至想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
刚打开微信,就接到了江逸风的视频电话。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手忙脚乱地找耳机,坐在了飘窗上。
江逸风戴着头戴式耳机,坐在电脑面前,口吻漫不经心:“这么晚在忙什么?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镜头里的小姑娘刚刚洗完澡,发尾湿漉漉的,连指尖似乎都泛着粉,可爱到不行。
江逸风用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难得看见她这么懒洋洋的样子,穿的还是小兔子印花的粉色睡衣,从前见面,哪次她不是打扮得规规矩矩,连刘海似乎都不曾乱过?
江逸风忽然想起,交往这么久,他好像还没有亲过夏眠。
一开始是暑假不方便,他沉迷打游戏,也没动过来她的城市见她的念头,后来心飞了,见面又不欢而散,他自然没有了欲.望。
这么一想,自己似乎是吃亏了。
钱花了这么多,却连便宜都没有占到……不过,夏眠这种乖乖女,估计根本没有接过吻,牵个手都会脸红,要是直接带她去开房,这得把人吓成什么样?
“我在收拾房间,”小姑娘晃着腿,有点不好意思,“刚刚手机一直在旁边充电……”
江逸风挑挑眉,打趣道:“回了家连男朋友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