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将它抵住你脖子上的大动脉?
她说——
进监狱的那个,会先是你吧?
地上那个女人根本没有人去管,也没有人想管,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周佞,却只见周佞没有半分生气的神色,他的视线先落在关山月的左手上,抿了抿唇,又抬眼:
“……疼不疼?”
薛幼菱敢保证在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里都是一片哗然。
可关山月根本没有给她们喘息的机会,冷笑着重复:“关你屁事?”
周佞一脸无措,他好像想说些什么,好像想上前去抓关山月的手——
可是关山月避开了。
她只是站在那里,说了最后一句话,好像已经用尽了全力去维持住自己一贯的骄傲:
“不要让我连看你都觉得恶心。”
而后,关山月扬长而去。
半晌,那个晕过去了的女人终究是被送去了医院,可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他们也不会泄露半分,只是没有人提出要走。
他们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的那个男人。
那个混世魔王所有无措与慌乱第一次露于人前,无处遁形,仿佛也没想着隐藏。
那天,周佞的肆意和张扬被迎面打破,燃出一朵鲜艳的蔷薇,只一瞬,便成了枯萎色,此后被反复不断地燃烧、摧毁,张扬被踩在在关山月的脚下疯狂燃烬,成了焦灰。
不知过了多久,周朝终是走了上去,轻轻拍了拍他那个表哥的肩膀,两人之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然后,宴会厅被清场。
在那场闹剧过后的五年间,薛幼菱曾用尽了各种手段缠着周朝,问他那天晚上到底在周佞耳边说了什么,周朝却一反常态将嘴巴闭得严实。
后来还是薛幼菱几人拼了命将他灌醉,才套出了话,可是问了出来之后,她们几个发小却奇迹般当做从来都没听过一样。
周朝说,周佞声音都在颤。
颤着说,不是我。
他说,周朝,你相信我——
真的不是我。
周佞常年沉堕于涉嫌感强烈的极限运动,也最爱淋漓尽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飙车,他手不抖、声不颤,面不改色,甚至沉醉其中。
就是这么一个人,变了脸色,一脸无措,声音都在颤着,对自己表弟说:
不是他。
他说,阿月要怎么办啊。
阿月要怎么办。
室内沉浸于死寂。
薛幼菱偷偷瞥着关山月的神色。
她的回忆只说了一半,该隐瞒的事情,一句都没说。
后半段的事,只说到关山月扬长而去后,周佞就一改常态,染回了黑发,卸掉了一整排耳钉,不再抽烟喝酒混局,专心读书。
只短短三年,周家就彻底变了天,周佞接手了整个周氏。
也成了冷漠的霸总。
在上个月,周氏跟庭旭的合作案一出时,几乎整个商界都在振动,毕竟当年宴会上的事,流出的版本只有关山月怒甩周佞愤而出走。
旁人都以为,周佞肯定恨关山月恨得要死。
可北城那个圈子里的人却一句闲话都没有,有好事者曾经去套过薛幼菱她们一群人的消息,被薛幼菱他们几个小姐妹狠狠地骂了回去。
一个月后,关山月归国,才是北城圈子最大的震动。
他们两人在颐清重逢密谈的事情再关山月一脚踏出会所的那一刻,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北城。
所以薛幼菱今天一大早就赶了过来。
“……月月。”薛幼菱试探开口,打破沉默,“你要不,给个反应?”
维持着盘腿动作的关山月终于掀起了眼皮,眼底无波无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过:“你想要我给你什么反应?”
薛幼菱的心沉了沉:“那什么……他昨晚说的话,好像在求和哦?”
“求什么和?”关山月收回视线,拿起平板按亮屏幕,重新滑动页面,“我们那些事早就过去了,都是成年人了。”
薛幼菱不死心:“他跟你提……”
“——幼菱。”
关山月再抬眼,略显疲惫的开腔,将她后半段话噎了回去:
“我们都长大了。”
薛幼菱瘪了瘪嘴。
关山月见她这副模样,默了默,终是伸手,轻轻捏起了薛幼菱两颊砰砰的肉,像是微叹:“你想听什么?”
“我不想听什么,我只是觉得……算了。”薛幼菱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你的开心最重要。”
关山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兀地笑了:“小胖墩,真可爱。”
果然,薛幼菱立刻跳脚:“我明明瘦了!”
“好好好,你瘦了。”关山月唔了一声,眉眼稍弯,眼底却深如潭,“你真的想知道,昨晚我有什么反应?”
跳脚的薛幼菱立马乖乖坐好,点头:“想。”
“我在想……”
关山月拖长了音,吊足了薛幼菱的胃口,才缓缓说出:
“那个傻逼玩意,居然敢骂我自私。”
“……”
薛幼菱翻了个大白眼,气呼呼地坐到另一边刷剧去了。
关山月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重新拿起平板,看似是在看文件,可黑色的屏幕上,映着的却是她自己的脸。
那些情绪,从来都不为外人道知。
半晌,关山月睁眼又闭,压下思绪,她按亮屏幕,正想处理那堆文件,右下角的屏幕却忽然弹出了个窗口。
她盯着弹出的名字两秒,才按了下去:
【Aehun:山月,你真回国了?】
【Aehun:真的,不打算再碰设计了吗?】
见她许久没回,那头又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再说:
【Aehun:……算了,我只是想跟你说,你那个城市,下周有场拍卖会,可能……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关山月眸光微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