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真上了楼，钥匙刚刚掏出来门就被人从里推开了。　　　　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开的门，他一双猫眼和路悠悠的很像，皮肤白皙，五官端正，眸子微微凝着看了她三秒，张嘴道：“你就是夏真吧。”　　　　有一种反客为主的感觉，夏真笑着揉揉鼻尖，点了头。　　　　后头路悠悠踩着拖鞋悠达过来了，一巴掌扇他脑袋上，阴沉着嗓子骂他道：“怎么说话呢！叫姐姐，小心我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晚上就立马滚蛋。”　　　　“哎呦疼死了，路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男孩儿啧了一声，弯下腰就给夏真拿了拖鞋，接过来夏真手里的袋子，抬起头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哇，这么多东西呢。快进来吧夏真姐姐，外头冷不冷，我让路悠给你泡奶茶喝。”　　　　那边儿路悠悠翻着白眼走了。　　　　小家伙叫路子扬，也不认生，说了几句话后就摊在沙发上玩他的手机，因着他在，夏真换了套保守些的睡衣，坐在沙发另一端看电视，是一档相亲节目，看的夏真昏昏欲睡。　　　　路悠悠和她家里人打电话去了，男孩儿抬头偷偷看了她一会儿。　　　　“夏真姐姐。”路子扬凑近了一点，夏真哈欠打到一半，半睁着眼睛问他怎么了。　　　　“刚刚楼下那个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夏真的哈欠卡在了喉咙里，差点咳出声，尴尬地笑了笑道：“当然不是了，顺路一起去买菜的。他也就比你大几岁。”　　　　确实是这样的，夏真眼里，沈浩然和事务所里那些毕业生一样，不过是一帮小屁孩罢了。　　没想到这小屁孩步步紧逼，凛声道：“就大我几岁，干嘛要去买菜？买菜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我姐那种家庭主妇去干的吗？”　　　　夏真没想到小屁孩心思这么缜密，赶紧解释道：“不是买菜，他是去买水果的。”　　　　路子扬往后一仰，睨着眼睛看了看桌子上摆的秋梨，咂嘴道：“秋天是该多吃点梨子败败火。”　　　　夏真：“……”　　　　这个时候路悠悠从屋子里出来了，算是救了夏真的场。她走到夏真旁边坐下，瞪着男孩儿摆了个OK的手势，朗声道：“你妈说三天啊，大后天就给我滚蛋。”　　　　路子扬翻白眼都和路悠悠是一个德行的，故意扁着嗓子不满道：“天天我妈我妈，那不是你妈啊。一会儿我跟她说，我要在这儿玩一个礼拜。”　　　　“你不用学习了？”路悠悠像个美丽的易燃易炸物品，瞪着牛眼嚷嚷：“路子扬你可快中考了，就你那个破成绩准备上什么学校呢，干脆你跟你妈说别念了，放牛去吧，浪费那个钱干什么！”　　　　“诶，你以为我不想啊？”路子扬两条长腿往前一伸，明明才十五岁的孩子，身材已经初现规格，肩宽腰细，小腿长大腿短，嗓子刺啦啦地似乎是在变音：“怎么，就这么不欢迎我，妈妈说你在这边儿压力大，我这不是掂量着来给你解解压，真是狗咬吕洞宾……”　　　　路悠悠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折折腾腾地一直到十一点多，路子扬去他姐的屋子打地铺去了，夏真和路悠悠并肩坐在沙发上，小小地商量了一下明后天所里招新人的事情。　　　　“从明天开始面试了，研三的明天面试，大四的后天，你有时间来看吗？”　　　　夏真摇头：“最近咱们头儿连案子都不让我插手了。学校的选修课要开始了，还要我再去讲。”　　　　“犯罪心理学？”路悠悠嘶地抽了一口冷气，幽幽道：“你这个模样最适合去讲讲思修，开什么犯罪心理学，真是可怕死了。还有哇，你最好还是抽时间去看看，听说这次的面试名额给的挺苛刻，质量高，看看有没有趁手的，可以挑一个懂事儿的小孩带，还能减轻点负担。”　　　　“还是分配吧，头儿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挑来挑去不都挑花了眼。”夏真摊手道。　　　　夏真这话说的略沉重了些，里头好像藏着什么别的意思，路悠悠扯了扯她，凑近问：“你还难受呢吗？”　　　　空气默了一下。　　　　“悠悠，我今天看见他了，在超市里。”夏真身子一歪，枕在了路悠悠肩膀上。　　　　“其实我真的不难受了，只是猛地一下子见了，还是会担心。”　　　　“你就是依赖他。”路悠悠摇头晃脑的。　　　　“我依赖他什么？”夏真撇嘴：“我自己一个人什么不能干，哪里要赖着他。”　　　　路悠悠听了，板着夏真的肩膀让她坐正：“你看着我，我问你。”　　　　“你和他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况？”　　　　夏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歪着头回忆道：“去年秋天下雨，在法院外面的一家咖啡厅，他把他的伞给了我。”　　　　“喏，你看，多好骗，一把伞就骗走了政大昔日的校花。”　　　　夏真乐了，抽了路悠悠一下：“谁跟你说我是校花了。”　　　　“你别跑题！”路悠悠一掌抽了回来，差点把夏真撂下沙发：“后来呢，他天天嘘寒问暖，百般殷情，稍稍关怀一下就把你追到手了，可是腻了之后马上又扔了。你不是依赖他是什么，你这个样子的女生，多少男人排着队愿意要，应该那么容易就能追上的吗？”　　　　“他不是腻了，我相信他也不是出轨。悠悠，你知道吗，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太客气了，就像是亲人一样。我不会主动表达什么，他工作又累需要关怀，我们只是不合适罢了。”　　　　路悠悠点点头，喝了口水点头道：“他确实有点像个哥哥，哦不，像个爸爸。”　　　　“是吧。”夏真往后一仰，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　　　　那边悠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呢？”　　　　夏真啊了一声，心道他们这些人真是闲的没事干，全都扒窗户偷看，也不怕摔下去！　　　　见夏真不说话，路悠悠话头染了讽刺的音调：“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孩吧，可真小啊，小的比你高了一头还多呢。”　　　　“路悠悠，你没事儿别瞎说成吗，他现在大四，长得再高也是个孩子啊！”夏真语气也有点冲了，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准备回房间睡觉。　　　　路悠悠却笑了，也跟着她站起来：“看你那么大的火气，快去吃点梨败败火吧。”　　　　夏真：“……”　　　　*　　　　沈浩然回到宿舍的时候，李超和徐磊喝了不少已经睡死了，只有猫哥撑着眼皮在写报告，沈浩然洗好水果，扔了一个给猫哥。　　　　“你上来，我有话和你说。”猫哥把梨放在了一边儿，面色严肃地朝沈浩然勾了勾手指，示意他爬到自己床上来。　　　　沈浩然钻上去，和猫哥肥胖的身躯并肩坐着，两人一起靠着墙，猫哥扭头问他：“今天下午那个女的，是那天KTV那个吗？”　　　　沈浩然诚实地点了点头，猫哥皱眉又问：“叫夏真？”　　　　“对啊，夏真。”沈浩然念名字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抹起一抹笑意，整个人都飘飘然了几分，他扭头，拍了猫哥大腿一下：“你眼睛倒挺好使得，怎么了吗？”　　　　“她是不是住一食堂旁边的教职工家属楼里？”猫哥阴着脸，搞得沈浩然一头雾水，他皱了皱鼻子，反问猫哥：“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个屁啊，闲的我。我就问你是不是住那里？”　　　　“是啊，她怎么了？”许多大三大四要考研的学生，如果嫌宿舍太早熄灯，都会在外头和人合租，教职工的家属楼是个小区，环境安静，许多房子空着，就对外出租，沈浩然没觉得她住那里有什么不对的。　　　　“她没怎么，我倒想问问你怎么了！”猫哥今天打听到了夏真的来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学校的官网网页，准备给沈浩然调一下政大教师的介绍。　　　　他其实本来是打算装成一副正经的样子，却没忍住打了个酒嗝，沈浩然皱眉，嫌弃地抱了他的被子将自己脑袋裹起来，结果一钻进去，马上又喘着气出来了：“我的天啊，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洗脚！”　　　　猫哥被他这一句话窘的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搂着他的脖子大声嚷嚷：“嘘，你小点声！你看这个！”　　　　沈浩然脑袋春笋似的凑过去，眼睛一亮，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笨蛋，她是个老师啊。”猫哥拍他的脑袋。　　　　小朋友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一把抱走了他的电脑，照片是夏天拍的，是所有教职工一起到海边烧烤，夏真那时候毕业刚一年，穿着一条淡白色的过膝棉布裙，咧嘴笑的像个孩子。　　　　“她穿裙子也很好看的。”沈浩然脑袋往前凑，快成了对眼。　　　　怪不得，他会觉得她的气质比较成熟，原来已经是个老师了，可虽然成熟，但她看起来也不大，沈浩然赶紧问他：“可年纪不太对啊，她看起来很小，而且……”　　　　而且，还挺活泼的，不像那些年纪大的老师们。　　　　“听说原来也是政大的学生，是个天才型的，文综状元。跳级，本硕连读，哎，政大的老师们，都是些可望不可即的人物！”猫哥闭眼感叹。　　　　“那我不是也很厉害？我文综分数也很高！”沈浩然从小到大虽然没跳过级，但成绩也是优秀，尤其擅长文综。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她挺像的，于是开始沾沾自喜。　　　　猫哥白眼一翻，电脑夺了回来，挑眉问他：“你还要追吗？”　　　　沈浩然老脸一红，羞涩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追？”　　　　“哇，你那眼睛，都贴到人家脸上去了！我原本以为你害怕女人的，没想到哇，原来你是喜欢这种款的。不过我打听了啊，她好像是有对象的，咱们班同学有上她选修课的，说见过男人来探班，很高很帅评价不低呢。”　　　　沈浩然小脸一绿，嘟囔道：“我知道，今天见过了，在超市的时候，也没有很帅。”　　　　“嗷。”猫哥一声狮子吼，差点把一个宿舍的人都喊醒：“你都知道人家有对象还……”　　　　沈浩然用被子堵住了他的嘴，“分手了，人家已经分手了！哎呀，我不和你说了，还要准备面试的材料，我下去了。”　　　　猫哥切了一声：“假正经！诶，沈浩然，你选修课还差2分是不是？”　　　　“2.5。”沈浩然一边儿往下爬一边儿纠正。　　　　“那正好不亏，犯罪心理学的选修课3学分，我帮你选了吧。”猫哥挑眉，说完便笑的眉飞色舞。　　　　沈小公子一皱眉，回道：“不去，好端端地学什么犯罪心理学！”　　　　“确定不去？咱们宿舍准备一块去凑个热闹，今儿都报名了。”　　　　“不去不去，去了我是你孙子！”沈浩然信誓旦旦地立完flag，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夜晚的天空星星很多，一闪一闪地映进了床上少年的眼睛里，少年眯了眯眼，心想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翻了个身，打开手机上了学校官网界面，找了一个2.5分的选修课报了名，刚要关了手机，底下‘犯罪心理学’钻进了少年的眼睛里，沈浩然犹豫了一下，手指一颤，点开了那个课程前的小圆圈。　　　　半夜时分，沈孙子露出一个小脑袋，喊了猫哥一声：“喂。”　　　　猫哥那边儿电脑还亮着，嗯了一声回应他。　　　　“去上课的时候记得等我！”沈浩然说完就钻进了被子里，在枕头上蹭啊蹭，高兴劲儿半天没过去，猫哥干笑了两声，嘴角一扯道：“赶紧睡吧，傻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