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傍晚,老城区实验小学的门口热闹非凡,电动车和私家车将本就不宽的马路挤得密不透风,学生们想要出来,家长们想要进去,老师们维护秩序,小摊小贩还在门口吆喝,不远处还有来接孩子的老人在吵架,但这些都跟顾幼棠没有关系。
他在初冬的傍晚戴着黑色的口罩,时髦的奶奶灰卷发被抓得非常有型,穿着件单薄的绯色线衣,披着件齐小腿的黑色风衣,腿上是露脚踝的修身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半旧的AJ,正毛手毛脚站在一个手抓饼的小摊位上收钱。
本来他是在做手抓饼的,但黄姨怕他手被烫着,又做得慢,耽误小学生客户们回家,所以就挤开他,派他收钱管账。
一个手抓饼什么料都不加是三块,加鸡蛋和淀粉肠这种基础套餐是五块,往上还能加不知道从哪儿进货来的鸡胸肉、腊肠、卤肉等等,最后再加上两片生菜,挤上甜面酱,这一个手抓饼才算做好。
顾幼棠看着就没有食欲,总觉得不太干净,怕小学生吃完立马变喷射战士,因此私底下也曾害怕的问黄姨会不会有事。
黄姨只是溺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少爷,都是我自己正经在家里准备的食材,放心吧,不会有事。
没有事就好,顾幼棠反正是打死都不想再被抓去派出所了,那真是噩梦。
大概刚做了两份五块的手抓饼,也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喊了一句:“城管的来了!!!”
顾幼棠还没有反应过来,黄姨立马面色严肃的匆忙跟他说:“小少爷!快!推着车子跑!”
“啊?”顾幼棠慌慌张张收拾小车子上的篮子,“哦,好。”
“哎呀我的小祖宗!这个时候还收拾什么?!直接跑!”五十岁的黄姨微胖,保养得当,健步如飞,挤开顾幼棠就推着车子跑的没影儿了。
顾幼棠四体不勤,但在会被抓的恐惧下立马也发挥了往日没有的水平,好不容易跟着黄姨跑回了家,就累得喘不上气,汗水打湿他漂亮的浓密睫毛,犹如一束睡着的百合,簇拥着花瓣遮掩他明亮的瞳孔。
今日是顾幼棠跟着黄姨出门赚钱的第一天,出师不利,总共才赚了十块就打道回府。
十块,能干什么呢?
顾幼棠忧愁着想,十块钱能不能买个鸡蛋啊?
跟着黄姨回了家里。这个家不是顾幼棠的家,他原本的家在上海外滩附近,是座闹中取静的老洋房,洋房的背后在寸土寸金的上海中心扩建了一个马场,是他爸爸送他的成年生日礼物。
可恨他刚得了那马场没一年,他的汗血宝马黑马王子也才让他骑了几回,洋房、马场、他的三十辆各种颜色的顶级跑车、郊区的滑冰场、游乐园、公司大楼下停的十辆重机、他小别墅里藏着的五千多个各种抽盲盒抽出来的潮玩全充了公!
原因无他,他爷爷破产了,还特么倒欠银行三千亿。
顾幼棠原本觉得三千亿也不是很多,他在北京买过一套房子,就一亿了,换算一下,就三千套那样的房子罢了。
结果现在他一天才跟着黄姨赚十块,十块……嘤嘤嘤,话说原来十块钱长这个样子呀。
“爸爸,爷爷,我回家啦。”家是黄姨的家。
黄姨在他们家当煮饭阿姨,这一干,干了快三十年,基本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感情很不一样,自从他们家破产,别的亲戚就不说了,早就有多远躲多远,电话都没有来一个,也就黄姨看他们身无分文,眼瞧就要睡大马路了,拉着他们祖孙三人回了自己家。
这是在上海浦东的一个平民小区里,说是平民,主要是因为顾幼棠觉得太吵了,附近好几个学校,不是这个早上放音乐做早操,就是那个放眼保健操,在要不然就赶上大扫除,又是一阵校园风广播,从早到晚都没有个安静的时候。
这小区隔音太差了,没想到黄姨在他们家干了三十年,居然连别墅都买不起,顾幼棠一阵难受,当初给黄姨的工资也太低了吧。
然而实际上小区在上海属于很高级的学区房,是大三室的两百平的小洋楼,一般人根本买不起,就这还不算,黄姨在顾幼棠家里三十年前工资就是月入过三千,后来直接月入十万,比高级写字楼里的程序员都要拿的多。
只不过黄姨有个儿子,之前拿钱去创业,失败过一次,如今又重头开始创业,所以日常花销整体比较节约,房子在他们看来也没必要换。
“回来啦?”迎接顾幼棠回家的,是五十八岁的顾雪风,这人养尊处优了五十来年,很有些唬人的高贵与冷漠,但在顾幼棠这个独苗孙孙的面前,那点儿冷漠是不存在的,上前很贤惠的,捧着顾幼棠的手捏了捏,又摘下小孩的口罩,说,“快进来烤火,这冬天我看是真的来了。”
说完,又很自然的吩咐黄姨:“去热点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