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踽踽独行(2 / 2)幻剑魅影首页

……

是夜,无风,一钩残月渐上。

丑时,院内忽然传来一阵兵刃撞击之声。

阮凭兰心内狂跳:难道有盗贼?

禁不住好奇,阮凭兰轻轻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向外望去……

月光下,老妪手持长剑,正与一白衣男子厮斗!

白衣男子手中攥着一条铁链,链头是一个小孩头颅般大小的铁锤。

白衣人左臂前伸,铁链陡然变得笔直,铁锤如急雨袭窗般砸向老妪。

老妪挥剑上迎,那锤头突然下坠,铁链灵活地像青蛇吐信一般,旋绕几圈后,已将老妪手中长剑绞住。

老妪长剑急抖,剑身猛然变得赤红,须臾,烈焰蒸腾,罩向铁锤。

“轰”一声爆响,铁锤炸裂,一道蓝烟喷出,二人皆隐匿在烟雾中……

红光渐消,蓝烟散尽,老妪佝偻着身子立在腊梅旁,白衣人已不见了踪影。

阮凭兰吓得吐了吐舌头,她从小在官府中长大,读的无非是些讲述三从四德之类的书籍,偶尔也听闻过几件稀奇古怪的事情,但今天所经历的事,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阮凭兰哆哆嗦嗦地关紧了房门,心中暗道:“这婆婆和那白衣人难道是妖精变化而成的么?他们要是吃人,我和融宝——”

阮凭兰向床榻上一望,只听见令融轻微的鼾声,显然已熟睡多时。

阮凭兰不由苦笑:“小孩儿就是心大!”

第二日,晨曦映雪。

阮凭兰一行三人辞别老妪,急急向京都驶去。

刚到阮府门前,早有两个嬷嬷和三四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围拢上来:“大小姐回来了,老夫人早就在东暖阁等着呢,怕是有些着急了!”

阮凭兰拉着令融,匆匆走进屋内:“娘,融宝非得跟着我一块来,拗不过他,只好带来了。”

阮夫人一把将令融搂在怀里:“融宝儿,到姨妈这里就随便些,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告诉姨妈就是了!”

令融歪了歪小脑袋,神秘地看了阮凭兰一眼,仰起红白相间的苹果脸,嘟着嫩生生的小嘴:“姨妈,我想要个表姐夫。”

阮凭兰一听,粉面微红,轻啐了一口:“小孩儿家,管那么多事干嘛!”

阮夫人笑了:“不是融宝说,我倒忘记了。前天蓝府的大公子派人来提亲了,兰儿,你年纪也不小了,终身大事也该考虑了。”

蓝府是京都蝶涌城里一等一的豪门,祖上蓝老太爷曾随先皇东征西讨,立下莫大功勋。传到蓝冰辙这一代,虽然势力有些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蓝府前依然宾客盈门、车马不绝。

蓝冰辙面白身长,性情洒脱,风度翩翩,俨然一世家公子哥儿,不知迷倒了蝶涌城里多少纯情少女。

这样的家世,这样的人才,阮夫人难免动心,不忍拒绝。

不过阮家自从阮老爷亡故后,阮府中的事情,阮夫人都和女儿商量定夺。

阮凭兰低头沉思了一阵,缓缓说道:“娘,这事儿不急。那蓝冰辙虽然一表人才,却有些傲物,不思进取。蓝家目前虽然阔绰,但他却有些奢靡,长此下去,家道难免困窘。”

阮夫人叹了一口气:“兰儿考虑的也算周全,是我有些心急了。你的事为娘只提些意见,最后拿主意的还是你。”

阮凭兰攀住阮夫人的手臂:“还是娘亲体谅孩儿!”

是夜,突然又飘起了雪花。

无风,雪扑簌簌地直坠,压弯了院子里的细竹。

阮凭兰偎着一盏烛火,定定地望着窗外,喃喃道:“时逢三五便团圆,淡郎,今夜虽然无月,你也应该来看看我了。你虽有疾,却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我看不上什么蓝冰辙、红冰辙,我只愿和你厮守到老,哪怕穷困潦倒我也心甘。”

忽然,窗棂上响起了一阵“噗啦噗啦”之声。

“阿朱,你来了!”阮凭兰一喜,连忙推开窗户,一只头顶嫣红的小雀带着雪花飞了进来,嘴里叼着一片素帛。

阮凭兰将小雀捧在手中:“阿朱,你受冻了!”

小雀丢下素帛,“叽叽喳喳”叫了几声,振翅飞出窗外,消失在雪夜里。

阮凭兰打开素帛,几行刚劲的字迹映入眼帘:“兰妹,我已查清了父母死亡的原因。我要让杀人者付出代价!这段日子我可能不能再与你相会了。待我报了父母深仇,我愿和你一起浪迹天涯、逍遥一世。孤。”

阮凭兰眼眶盈盈,喃喃道:“淡郎,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要保护好自己。唉,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你怎么就不信任官府呢?你一个人去冒险,却让我为你日夜担心!”

***

菱慵城。

时已四更,酒肆、茶馆均已打烊。

漆黑的街道上缓缓行来一个人,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准确地说,左脚在拖行。

雪混合着泥被带起来,漫上他的脚背、小腿,他浑然不觉。

他的背上背着一柄很厚的刀,看不出钝敝还是锋利。

他就这样在街道正中踽踽独行,直到停在月熄客栈外。

轻扣栈门,无声。

他愣了一下,“吱呀”一声将栈门推开,向他涌来的仍然是一片黑暗。

忽然,大堂西北角的一张桌子上亮起一盏烛火,奇怪的是,火焰是绿色的。

跳动的火苗下,是一个青衣男子瘦削的脸。

他慢慢地走过去,坐在青衣男子对面。

青衣男子望着绿焰,淡淡道:“你来了。”

他接了一句:“你不该来。”

“我知道你想杀我。”

“也许吧。”

“我是否还有机会活着?”

“有。”

“哦?”

“除非你杀了我。”

青衣男子叹了口气:“我不想杀一个与我无关的人。”

“那只是你的看法。”

他突然抽出背上黑刀,一刀劈向那根蜡烛。

蜡烛断裂,那团火焰却飘浮在空中,不断闪烁,如恶魔的眸子一般,狠狠地盯着他,在他的躯体周围旋绕。

青衣男子手中忽然多了一柄长剑,剑尖急抖,在绿焰的映衬下,惨白胜雪。

他脚下不动,手腕用力,黑刀刀头乱点,如野鹤冲云。

“叮叮叮”,刀剑相接,星光四溅。

那团绿焰突然熄灭了。

客栈内昏黑一片,死寂无声。

良久,他对着眼前的黑暗叹息道:“看来你确实与我无关。”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升起:“不,你错了!”

绿焰重燃,青衣男子已不知去向,他面前是一个容貌丑陋的龙钟老人。

老者手中攥着一双银钩。

他忽然觉得后背发凉,难道这青衣男子与这老人是同一个人?

他忽然想到了江湖中人人盛传的段门秘术——易容术。

这易容术乃花芜城段氏一门所创,诡异非凡,纵然是官府中经常验尸的一流仵作,也辨不出丝毫真假。

不过现在已容不得他多加思索了,那老者已挥动双钩,向他脖颈钩来。

他猛地扬手,黑刀暴起,已将双钩挂住,发力一挑!

双钩竟然如山岳一般,纹丝不动。

他心中不禁骇然:“这老者内力竟然如此深湛!”

老者一声啸叫,钩尖下压!

他只觉一股劲力袭来,手中黑刀把持不住,“当啷”一声坠地。

老者银钩前探,一钩袭向他的腹部,一钩袭向他的左腿。

他紧闭双目,长叹一声,如同被囚禁于铁笼中的猛兽一般,全然放弃了抵抗。

过了许久,他缓缓睁开了眼睛:“难道我已死去?可为什么我还有知觉?那老者在何处?青衣男子呢?”

他环视四周,仍然是一片黑,迷一般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