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忍不住道:“奶娘也受了惊吓,淋了水,她也需要休息。” “哟呵,还奶娘,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不是。” “那就少说废话。” 她眼珠一转,手脚并用地爬下床,跑到他面前,抱住他的大腿,眸子里很快聚起水雾,楚楚可怜地开口:“老爷爷,谢谢你救了我和奶娘。我从小死了爹娘,是奶娘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长大,为了我推拒了媒婆介绍的亲事,被邻里说闲话……” “打住打住!”高老头居高临下地瞅她,“你一个半大的娃子跟老头子扯这些干嘛?行,她要休息,你就去干活,一天拿二十个铜板回来,不然把你们扫地出门!” 吴玉傻眼了! 她的泪眼攻势从小到大都没失败过,可以说是男女老少通杀,这给她带了不少麻烦,当然,更多的是便利。没想到这个老头子竟然甩都不甩她,还说出这么不留情面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行了,你不睡老头子就睡了。”高老头伸了个懒腰,躺上床很快打起鼾来。 她傻乎乎地瞪了他一会儿,跺跺脚跑到厨房去帮忙。 奶娘当然不肯让她做事,而且从实际情况出发,她一个五岁小屁孩连菜刀都拿不稳,剁手不说,难保不会手一滑砍到脚。 于是她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屋前的石阶上思考。思考过去,思考现在,思考未来。 她叫吴玉,她有一个奶娘,她大概五岁,她被人追杀,她被一个老头捡到了,她以后要每天赚回二十文钱,不然就要流落街头…… 所有的一切指向未知,唯一已知的好处是这副小身子板似乎不错,又惊又吓又受寒又脱力,一觉醒来竟然什么事没有。 屋外阳光明媚,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已经干了,大概是被体温和被子捂暖的,这样居然都不生病,这在她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或许这样也不错。 她美滋滋地笑起来。 突然脑袋被什么一砸,一个沾满泥土的黑布鞋落在她身边。她惊得跳起来,就见高老头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一边脚上光溜溜的。 不是睡觉吗?折腾她干什么! 寄人篱下,一定要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甜甜一笑,“老爷爷,你为什么要砸我呀?”一脸小孩子特有的天真无邪,谁看了都不忍心欺负。 不过,这个“谁”显然不包括高老头。 他哼哼两声,把空酒壶扔给她,“给我打二两酒回来。” 不说她不清楚怎么和这儿的人打交道,哪里有酒卖她都不知道,眨巴眨巴清澈水灵的眸子,“打酒要钱……” “自己赚。”高老头极不负责地扇扇手,“晚上不带酒回来就把你们赶出去。” 吴玉火起,怎么动不动就威胁人家把人家赶出去,这个老头子太讨厌了! 她小手捏紧酒壶,在带奶娘远走高飞和继续寄人篱下间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人生地不熟,在年纪小又没钱的情况下还是暂时依附这个老头,等积累一些见识再作打算。 “可是……可是人家才五岁,什么都不会,实在赚不到钱。”她一边抽抽搭搭一边用眼角偷偷瞅他。 “哼,我看你机灵得很,赶紧走人,别耽误老头子喝酒。” 和谈失败,她抱着酒壶一步三回头,终究没能唤起高老头的同情心。 她连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情况都没搞明白,凭着这副小身子板怎么赚钱啊! 她仰天长叹,却也改变不了得去赚钱的现实。 村子很小,镇民们惊奇地看着路中心一个陌生的小女童抱着酒壶茫然四望。俏生生的小脸带着怯意,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带水,一眼便倒映进去,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便有热心的大婶走上前问话,从她的名字问到她的来历,她磕磕绊绊地回答完,众人都露出同情的神情。当她说起高老头要她赚二十文钱给他打酒的时候,所有人都义愤填膺起来。 “高老头也太不是个事了。” “就是,怎么能仗着自己救人就随便指使别人?” “小姑娘真可怜。”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就是不见有人大发善心表示要无条件收留她。她禁不住失望,退而求其次问到:“请问各位大叔大婶,哪里可以赚到钱?” 众人又开始新一轮对高老头的言语讨伐,但仍然没人告诉她准确答案。 想想也是,除了自个儿资助她,哪有地方收小孩子干活还给钱? 吴玉失望。心里也明白,就算今天靠旁人的同情心拿到钱,总不能每天都这样。 人群渐渐散去,她抱着酒壶坐在路旁的石阶上发呆。 综合到现在为止的见闻,这里应该是古代,但她对历史没有半点研究,本身也没有什么傍身的技术。繁体字不会写倒也能认得,做账或许可以,但年纪太小,哪家店会安心把重要的账目交给一个五岁孩童? 高老头软的不吃,硬的她又来不了,实在不行只能叫奶娘出来赚钱了。 越想越觉得只有唯一这一条路了。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跑回去。 高老头正坐在饭桌前,一边挑剔一边大快朵颐,奶娘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只在被骂的时候身体颤了颤。 吴玉有些心疼奶娘,这是受了多少压迫才养成这样人人欺凌的性子。 “奶娘……”她低声喊。 高老头瞥了她一眼,倒是没做声。 奶娘赶紧跑上来,“小姐你跑哪里去了?累不累?要不要吃东西?”说着把她抱到饭桌前,拿起一块馒头,撕成一片一片喂她吃。 吴玉小心地看了高老头一眼,见他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没有阻止她们,咽了口口水,咬住馒头,小口咀嚼起来。 馒头香香软软热热,很好吃,她对奶娘说:“奶娘也吃。” 奶娘的眼眶红了红,“奴婢不饿。” “奶娘吃。”她坚持。 奶娘只得颤抖地把馒头放进嘴里。 高老头不屑地哼了一声,“再让我听到‘小姐’,‘奴婢’就把你们统统赶出去。” 两人神情一僵,默默地低下头来啃馒头。 这天晚上,两人没有拿回二十文钱,但高老头没有真的把她们赶出去,还把家里唯一的床留给他们,自己打地铺睡。 吴玉蜷缩在奶娘怀里,考虑着以后的生存大计,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