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伤的也不轻,进来吧。”女子抱着卧松云往里屋走,她搭了卧松云的脉,脚步一顿,她侧头用余光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温久,小声地自言自语,“何苦啊。” 翎云,九重天的一位远古级的药仙,现在为天帝诊治的药仙是她的.....徒孙。 她扔给温久一件白衫:“换上吧,药,屋里有,自己配。” 温久接过衣服,看着她进房间的背影有些愣神,其实神也不是不能结婚,但是要结天婚,也就是天道安排的亲事,温久几万年前是和翎云有天婚的,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遇到了卧松云。 虽说神可以结亲,但是也可以选择潜心修道,守护苍生,但是这样他们就不能再有感情。 而温久选择了第三种,也是那次之后,这位天才药仙,被贬凡间。 翎云也替卧松云换了衣服,但是惊奇的是卧松云身上的伤口居然在自己愈合,她要是还没老糊涂,这个人的应该已经没有脉搏了..... 温久拎着衣服推门进来,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卧松云红了眼眶:“你......” “脉搏全无。”没等温久说完,翎云就冷声道了一句,这句丝毫不带半分情感的话,却在温久心里狠狠地扎了进去,温久耳朵嗡嗡地响,他过了好一会才道:“她不是只中的蛊毒吗?你解开就好了啊。” 翎云深吸一口气,一边替卧松云擦去脸上的血,一边说:“神君什么时候这么糊涂了。”她的语气极为平淡,“万年前神君对我用计谋的心思,要是分出来一点,这姑娘怕是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平淡到像是在说今天早饭吃了什么。 温久指尖一颤,他低下眼眸:“救活她。” “到了现在,神君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翎云浅浅一笑,目光清凉,“你也应该知道,我最恨的人是谁。” 温久万年前在离自己大婚只有三天的时候,仙界突然传出消息,翎云药仙与侍卫偷情,证据确凿,侍卫被当众处死,翎云废去修为贬至人间。温久不用再行天婚。 她空留一副不老仙身,在山头独居万年,这样的孤寂,绝望,痛恨本随着时间渐渐的淡去,只是说完全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温久面上没有一点神情,他将翎云给自己的衣服扔在地上,上去抱起卧松云:“如果她早出现半月,我连预测天婚的祭祀都不会去。”言罢,他转身走出院子。 翎云起身抱手而立,她怎会不知道温久是真的喜欢卧松云,只是卧松云偏偏在天婚祭祀之后出现,那个时候的温久,心思缜密,手段不留情面是出了名的,她又怎么会预测不到自己的命运,只是她也不甘心,大好的前途就这样被温久断送。 不过翎云倒也不想温久就这样在外面晃荡,许是温久又活了万年,年纪大了,忏悔了,倒是也在千年前开始差人给她送东西,银子,奇宝,名贵药材每月都有很多,翎云琢磨了一瞬,推开院门顺着温久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喂!” 温久受伤又抱着个人走的自然慢,翎云没过多久就追上了。 “你是想让她躺在山里还是路边?” 温久脚步一顿,转头看她:“你救是不救。”眼神里虽是满满的祈求,但语气却是带了些命令。 后者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人除了脑子变迟钝了其他的不要脸,嘴欠,咄咄逼人的能力倒是一点没变,翎云道:“我不骗你,此人的确脉搏全无,但是奇怪的是她身上的伤痕却自己愈合了,我也是第一次见,治不治的好我不知道,我现在半分法力也没有,你也不能逼我吧。” 温久听了她的话倒是也没有再问什么,这天底下要是连翎云都救不活卧松云,也没有人可以救了,他转身回到院子,毫不客气的把卧松云放在翎云的大床上。 “神君,你还真是客气。” “嗯。”温久蹲下身子看着卧松云,恍然间想起自己当初把玉佩给她了,“你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看没看到一块玉佩。” “没有。”翎云把她衣服脱下来的时候,那哪还叫衣服啊,都成布条了,还玉佩? 温久身上的伤也不轻,被他自己刚刚那么一折腾,现在是面无血色,翎云可不想温久死在自己家,不然仙界的那些人又要找自己麻烦了,惹的一身不清净。她拍了拍温久:“那个,你先去换衣服,上药,我跟你讲啊,昏这儿了,我可扛不动......” 温久像是和翎云对着干似的,还没等她说完就往后一倒躺在了地上,翎云觉得自己把他喊回来是错误的。 “啊.....”她扶额轻叹,翎云拎着温久的后衣领往旁边的房间拖,“倒血霉了又撞见你。” 翎云帮温久上药的时候,他的衣服已经和血肉贴在一起,翎云咬了咬牙,撕掉了温久粘在伤口上的衣服,温久伤口血流不止,翎云施针止血,清理了伤口,去院子里拿了些药开始在屋里磨药。 温久眉梢动了动,他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床上,微微撑起身子忍着胸前的剧痛看向门前正在磨药的翎云。 声音嘶哑:“她怎么样了?” “我这院子里就我一个人,你昏那儿了,我费好大劲才把你伤口处理好,你要是不想我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就赶紧换衣服,上药,那姑娘我说了我会研究研究的。”她的语气还是一样的平淡。 其实就这样看看,温久和翎云的性格和说话方式都很像。或许是两个人都活了万年,都看清了一些年轻人看不清的东西,所以性格一样寡凉。 但是相比之下,翎云比温久更加孤寂。 “万年前的事情是我的不对,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冲我来。”温久坐起身,看到桌上打的热水,拿起里面的帕子擦拭着身子,把身上的血尽数擦去。 翎云手上动作一顿,冷笑一声,将药臼里的药倒出,她拍了拍手上的药渣:“在神君眼里我好像很会报复。”这不是疑问句。 在她转身的时候,温久已经换好了衣服,半敞着里衣,抬眼看着她,翎云将药递给他:“换好药去劈柴,别在我这里什么都不做。” “嗯。”温久应声。翎云走向自己的房间:“我房间被你私自霸占,你日落前给我一个说法。”她觉得她对这个人已经够仁慈的了。 温久穿好衣服,按照翎云的要求去院子里劈柴,时不时往主屋看过去。 翎云撑着头打量这躺在床上的卧松云,左右是没发现有任何的活着的迹象,但是这人的面色倒是又比刚来的时候红润了一些,翎云眯起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她看了半天,不禁感叹:“我从医万年,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她虽然法力全无,所学医术却是半点没忘,能让她说出这样的话,也就代表了六界里这是一大奇观。 温久劈完柴来找她,见到翎云骑在卧松云身上,低头掐住卧松云的下颚,迫使卧松云张嘴,温久大惊,正准备呵斥,翎云道:“你看。” “嗯?” “这姑娘是不是喜欢吃甜食?” 温久一愣,他还当真细心想了想:“好像喜欢。”他接着说,“反正喜欢吃。” “你看这后面的虫牙。” “.....”温久并不想听到她说这些。翎云抬眼看到温久瞪着自己,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从卧松云身上下来,清咳两声:“这虫牙也在自己愈合,所以我怀疑,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自行修复。” 被她这么一提,温久倒是又想起来了玉佩的事情,莫不是这灵玉和卧松云结合了?那也就是说,卧松云有救? “按照这样的逻辑,若是真的可以对五脏六腑进行修复,也不是不可以活过来,不过.....” “什么?”温久目光中闪过一丝的希望。翎云认真地说:“就算五脏六腑全部正常,也要纯净的灵力注入其中,让其重新运作,这灵力可不是一点两点了,神君现在这样的状态,怕是救不了她的。” “可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神力。” “有。”其实有一个方法特别简单,翎云却是苦笑一声,“但是你不会愿意做的,我也不愿意。” 温久听懂了她指的是什么,就算翎云没有法力,但是还是天道中允许和温久成亲的人,三生石上刻着的,只要温久和她成亲,天道会降下恩赐,温久的神力也就可以恢复。 但是此法,二人都排除。 翎云再抬头的时候,看到温久眼神里的光华微变,立即道:“神君或许可以为了她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但是我不可能答应的。” “还有什么办法吗?”温久也不想再强求。翎云叹了口气:“回神界老实呆着呗,我看神君是真的糊涂了,想恢复神力无非就是顺应天道。” “你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来人间,你让我再如何顺应天道。” “温久,你每次都让在你身边的人很卑微,你知道吗?”翎云语气中终于是带了些许的味道,却是满满的自嘲,“祭祀那天,我问你,你不想娶我,我可以离开,是你告诉我,天神就是要守护苍生,如今神明以残存与世,需绵延子嗣。” “你毁了我,你知道吗?你大可以昭告天下,说我翎云没有做你妻子的资格,我不怕被世人嘲讽,但是你为什么要把我撇的这么干净,说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害的我被废去仙格,你生来是天神,自然不知道修行有多苦。” 她顿了顿,冷笑一声:“我可以既往不咎,替你疗伤,救她,但是温久,你半分没有变,你喜欢你的徒弟,可以,你说你卧松云早出现半个月,你连祭祀都不会去,也可以,但是你为什么还是让她死了,你连你爱的人都护不住。” “没有人强迫你一定要娶我,也没有人强迫你要顺应天道,是你一直在故步自封,我也活了万年,我也见过天神下界隐居的,是你自己放不下功名,现在神界就只剩下神君了吧,神君开心吗?被六界供奉,开心吗?” 温久没有反驳。 “你花这么大的功夫让卧松云转世,但是却从来没有告诉她实话,你让她爱你爱的很卑微。”翎云从来就没有爱过温久,他们的天婚本就是一个任务,但是她深知那种感觉,“一个凡人被天神爱本就够卑微了,你还只告诉她,她是一个转世,你让她怎么想?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你真的考虑过她的感受吗?还是你习惯了看着别人在你面前卑微的活着,卑微的说话?” 温久一愣,他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翎云眼眶中以有泪水,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什么,她的脸有些红,温久张了张嘴,只道了三个字:“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我没有爱过你,你也给了我余生的衣食无忧,我不怪你了,只是这个姑娘,也是人,不是替代品,你不想回神界,不想顺应天道,但是你也该给她应得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