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前模糊一片，溢满的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顺着脸庞滴落到被血染红的土地上。

喉咙里全是上涌的血，他忍着咳嗽的冲动，声音嘶哑：“为……为什么……”

没等他听到回答，一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止寒！”

时清屿听的清楚，这是白书羽的声音。

“止寒！我不是让你别来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玉清真人！”

白书羽继续说：“我知道你恨魔族，但他是你师父，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都抵不过魔族这个身份吗？”

时清屿缓缓低下头，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因为他是魔族。

他早该知道的，江止寒这么厌恶魔族，又怎么会对他心软。

他竟然天真的以为江止寒是来救他。

时清屿头脑一片混乱，血液流失的感觉很不好受，身上越来越冷，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力被一丝一缕地抽走。

他不想死。

他还有那么多心愿没有实现……

时清屿在心里绝望地哀鸣，却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

“止寒，我们回去吧。”

这是他临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时清屿眼前一黑，轰然倒了下去。

*

意识昏昏沉沉，记忆碎片在半空中浮动，到处都是迷乱的光影。

不知过了多久，时清屿睁开双眼，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处散发着明亮的白光。

他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朝着白光走去，在踏进白光的一瞬间，周围景物一变，他站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漏下，落在他的身上。

“找到了！他在前面！”

“那小子拿到了金莲雾果，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不远处传来一大群人的脚步声，时清屿刚要转头，一道瘦小的身影从他身旁飞快跑过，带起一阵血腥味的风。

没多久，那群人也追了上来，像是看不到他一般，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他愣了愣，看着最前方被追着的那道瘦小身影。

这是三百年前的他。

他跟了过去，看着“自己”隐匿气息，利用地形躲避了那些人的搜捕，偷偷藏进了山洞里，然后把果子吃了。

时清屿往前探了探，不出意料，他的手从对方身体里穿了过去，证实着他现在是魂体的状态。

身上毫无灵力，也找不到破解之法，之后他便一直跟在“时清屿”身边，看着他重复了自己当年的道路，每次听到有秘境要开的消息都会去，即使每次都要挂彩，甚至重伤濒危，也从没有过放弃的念头。

时清屿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他与系统失联，只有一具比普通人天赋稍高一点的身体，没有任何金手指。

他独自一人在修真界摸爬滚打，花费了一百年，才修炼到了黄阶上品。

天地玄黄，天阶为优，地阶次之，每一阶层都分为上、中、下三个品级，黄阶上品顶多算是摸到了修炼的门槛。

有一天，熟识的修士告诉他一个消息——百年一次的秘境荒山秘境要开了。

两百年前的他自然是喜不自胜，给这名弟子塞了一大堆灵石以作答谢。

旁观的时清屿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荒山秘境据说是神魔大战的遗址，无数大能在此陨落，连带着他们身上的宝物传承也遗落在这里，每百年开放，都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进来，寻找自己的机缘。

“时清屿”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毫不犹豫地连夜出发了。

时清屿想拉住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透明的手掌从对方的袖袍中穿了过去。

没有办法，他只能紧紧跟着对方。

这次“时清屿”在秘境里并没有找到任何机缘，甚至连稀有的灵草都没碰见，眼看着秘境即将关闭，他赶紧赶往出口，却在路过一处草丛时看见了一片沾血的衣角。

他停了下来，将草丛掀开，露出了一张十分狼狈，却依稀能看出俊秀五官的脸。

少年紧紧拉着“时清屿”的袖子，他嘴唇紧闭，一句话也没说，眼里却像是燃着一团火，那是对生的渴望。

几息后，他的手臂垂落下去，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时清屿”吓了一跳，忙把人抱进怀里，匆匆离去。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时清屿紧紧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剧烈喘息。

心脏疯狂跳动着，伴随着一阵难以言说的钝痛。

死亡时的迷茫、痛苦、悔恨和不可置信在这一瞬间全化为了恨意，恨到单单只是看到这张脸，就让他有种毁灭一切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