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离知他一向思虑极重,这些心事恐怕惦记了一路,但自己忙于教务并未察觉,不由有些歉疚,轻轻一笑,与他目光相对:“怪你什么?我让你出去,本来只是为让你散散心,幽冥堂十二暗卫都没找到的东西,你却冒死带了回来,我奖赏你还来不及,哪里会责怪你?”
霜明雪目光偏到一旁:“我不是只知游玩散心的金丝雀,若违背教规,教主只管秉公处置便是。”
温离一听他的语气,便知他想左了,立刻道:“霜堂主一人一马闯灵机山,从那些自诩不凡的大侠眼皮子底下夺走藏剑图,这份气魄本事,连本座年轻时也比不上,霜堂主怎好妄自菲薄?那剩下的半张地图还指望你替本座夺回呢。”
霜明雪睫毛一动,轻轻点了点头:“是。”
此时天色已晚,窗外只闻清风拂叶、守卫巡逻之声。聊完正事,又说了几句闲话,霜明雪倦意上来,看温离没有要走的意思,开口道:“教主要留下来么?”
若换了从前,温离早就按捺不住了,可昨晚被他那句话一刺,莫名生出些愧疚感。他知道此时直接离开,放霜明雪休息才是最好的做法,但心中欲念难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希望我留下来么?”
霜明雪沉默片刻:“听凭教主高兴。”
温离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放开他的手:“本座还有些事要忙,你好好休息。”到底心中不舍,出门之际又道:“明天再来陪你喝药。”
霜明雪才松了口气,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
往后三日,温离果然每天都来看他,自从知道他有怕苦的小毛病,喂起药来便花样百出,诸如“小时候吃药哭不哭?”“你说一句喜欢本座,这药可以晚半个时辰再喝”、“亲我一口,最后这勺就不喂了”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虽不如从前他肆意欺辱带来的伤害大,但也够叫人心烦的了。
这天喂完药,不知从哪弄来些荔枝,剥皮去壳,冰镇在琉璃碗中。温离捏起一颗,举到他面前逗弄他。霜明雪口中苦涩至极,看了看沾了蜂蜜的荔枝,忿忿转过脸,语气是少有的不痛快:“别拿我当三岁小孩!”
温离笑道;“我倒真想看看你三岁的样子。”自己尝了一枚,道:“好甜,你真的不吃?”
霜明雪恨不能将耳朵堵住:“不……”
他只发出一个音节,温离便已含着一枚荔枝凑到他面前,他下意识想推开面前之人,但温离托着他的后颈,让他没有挣脱的余地。
冰凉清甜的汁水顺着舌尖滑进口中,一瞬间冲淡了先前挥之不去的苦涩,他本能地张开口,加深了这个吻。
这算得上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没有强迫不甘,也没有屈服□□。温离不知何时松开了钳制他的手,除了相闻的呼吸,再无多余的触碰。
他们像世上所有相爱着的情人一般,在甜蜜中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温离心口烫得厉害,像是有什么无法掌控的东西欲挣脱而出。这感觉并不陌生,先前在灵机大会,他一眼看到霜明雪时便是这个反应。只是随之而来的欲念如火,令他无暇细想这情绪之下的意义。
他一生霸道强势,所想所求无有不能抢到手的,霜明雪也不例外,至于他本人情愿不情愿,并不在温离考虑之中。
只是两年情爱时光一晃而过,温离渐渐觉得差了点什么。直到今日,他才摸清了一点头绪。
温离做事从不后悔,再来一次,他仍会在那一日将霜明雪带回来。不过仔细想想,之后的手段或许不必那么仓促,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其实可以慢慢消磨。
好在现在明白应该也不晚。
分开时气氛仍有些暧昧,霜明雪目光躲闪,不似从前的冷漠厌恶。温离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极尽温柔:“……今晚可以留下来么?”
霜明雪嘴唇抿了抿,退开一点。
温离忙道:“……不做什么,就是陪陪你。”
霜明雪脸上绯红未退,像是有些困惑:“教主以前从不问我的想法。”
温离语气不自然:“那时候太喜欢你。”
霜明雪嘴角一动,像是笑了笑:“现在呢?”
温离握住他的手,身体不住朝他靠去:“现在……更喜欢了。”
霜明雪终于看向他:“要是我做了错事呢?”
温离失笑:“你能做什么错事?”觉察他有些不悦,立刻改口:“你做什么本座都喜欢你,也都会护着你,你只管安心养伤便是。”
许久,霜明雪点点头。
他们许久没有同床同枕,温离一躺下,便有些故态复萌之意,但听见霜明雪连声咳嗽,说话也带了些忍痛之意,到底没舍得像从前那般,只揽着人亲了一阵,便虚虚将他抱在怀里也就罢了。
温离满心餮足,不一刻便睡去。深长的呼吸响起之时,霜明雪睁开了眼睛,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冷冷地望着窗外乌云,任由那片浓重的阴霾落进眼底。
这相拥而眠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子夜时分,侍卫疾步而来:“教主,十大门派遣人而来,两位长老请您去风罗殿议事。”
温离睡眠极浅,不想霜明雪比他起身的动作还快,他一手搂着人,安抚般拍了两下,道:“传了什么话?”
侍卫有些踟蹰,但听见里头冷哼一声,慌忙道:“十大门派要咱们交出杀害盟主岳千山的凶手,血债血偿。”
先前诸事不明,司徒南为免走漏风声,将岳千山的死讯瞒得严严实实,时至今日,温离方才知他已经死了,觉察怀着之人身体绷紧,他心头一跳,望向门外道:“他们要的凶手是谁?”
“回教主,他们要天鹰堂堂主……霜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