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楚泺有些自嘲,这让她想起了在酒馆中听到那些百姓说的话。
他们说的没错,她带的东西的确很少,这是一早知道定了要她顶替真正的太子楚泽到西晋为质之时,就想好的。
不光东西少,人也很少,一个丫环申儿,四个侍卫,还有临行前皇后塞给她的沈嬷嬷。连人带物,再加上车夫,一共也就十一二个。
她代替太子为质,京都几乎大半数人都知晓,少来一个,就能减少说错话从而暴露的风险。就这几个人,都是她一个一个选出来的,除了沈嬷嬷。
“边吉可有来信?”楚泺接着问。
“未曾,怕还要过段时日,大雪封天路难行,而且又要时时掩藏身份。”
楚泺颔首:“我知道,不着急,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边双行礼告退,他本就不是善言辞之人,先前只是宫里按制分给皇子的一众侍卫中的一个,也没有在跟前待过。
边吉被派出去做何事,他也并不清楚。
边双才一出门,申儿立刻推门而入,瞧见楚泺面上并无痛苦神色,这才放心些。
“殿下歇息吧,这会都戌时三刻了。”
楚泺躺下,申儿灭了烛火,端着个烛台,“奴婢就在外间,殿下有何事记得唤我。”
黑暗之中,楚泺并无丝毫睡意。
这疼那疼的,这些都还是小事。她可没忘,袍子后的血迹可是那宁王亲自提醒的。
怕是已经引起萧引的怀疑了。
楚泺浑身又冷又热,背后激起一身冷汗,黏糊糊裹着衣裳。手背贴着汤婆子,热度源源不断地传来,她还是感觉冷。
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端,往后像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既然已经决定不像前世那般忍耐,很多事情就要提前做好准备。
但是即便她能做好所有准备,也躲不开许多防不胜防之事,譬如今日这诸多事,哪一桩哪一件在她的意料之中?
楚泺捏着锦被一角,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
第二日一大早,沈嬷嬷打开门,就撞见了来传话的小内宦。
楚泺没下床,给小内宦赐座也不坐,毕恭毕敬行了礼,说宁王相邀东楚太子一道进京,今日午后启程。
楚泺借着帷幔遮挡,瞥了两眼那小内宦,姿态比之昨日谦恭了不只一点。如此看来昨日一番还是有点用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就是仗着没人敢动她。
只是偶尔间的闪露目光让她琢磨出来一点小心思——都在等着到了平京后瞧她的笑话呢。
漳阴到平京,马车走官道,若是大雪不拦路的话,十四五日便到了。快马递个消息,怎么着三日夜也传到了。
全西晋上下都在等着她呢?怎么能不找点笑话给他们瞧瞧呢?那该多无趣。
楚泺一口回绝,叫小内宦回去告诉宁王,说好意心领了,但不巧自己昨日晚间染了风寒,今晨连起身也起不了,还须得将养两日才能启程。宁王殿下要是有要务在身,烦请先行,万不可因此耽误了行程。
末了还咳嗽两声,身体力行展示“染了风寒”。
小内宦一溜烟告退,心内十分鄙夷这东楚太子,敢做不敢当的怂货,昨日逞完威风,果然今日就装病。
敢在皇子面前持刀杀人,杀的还是皇后娘娘的人!也就是宁王殿下窝囊,这会还容得你逍遥法外。
等到了平京,有你好看的!
楚泺十分逼真的“风寒”惹来沈嬷嬷热切关注,脚不沾地伺候了一早上,期间也见缝插针地训斥了申儿一早上。
搞得申儿整个人如缩脖子的鹌鹑,不时就给楚泺发出求救眼神。
眼看沈嬷嬷就要去请大夫来开药方,楚泺不得不准备当场由一个“半死不活”变成“生龙活虎”,以此来证明风寒已好。
正要楚泺寻机会起身的时候,小内宦迈着小碎步又来了,先是代表宁王表示对东楚太子病体莫大的关心,宁王殿下有事,不能亲自探望,太子需要什么尽管开口。然后才说太子远来是客,哪里有不管客人自己先行的道理?
还是要等太子养好身体,再一起启程。
楚泺自然无异议。
小内宦鄙夷的眼神快写在脸上了。
本来还有望在正月底赶回平京,体验一下年节的尾巴,这漳阴城算不上荒凉,但也是个边境之地,漳阴公又向来无心大肆操办什么节,导致整个漳阴年味薄的一吹就散。
这下是彻底不用奢望了。
其实漳阴未必就没有年节氛围,只是这小内宦出身内宫,瞧哪里都觉得没有平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