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皓轻轻地拍着滕皇后,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他也不是故意要冷落她,而是因为他满脑子只有生存二字,只想着如何救亡图存,还真没多少精力管后宫。毕竟,吴国要是灭了,折腾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最后他的所有孩子都得去洛阳朝廷做郎官,侍奉司马炎。
也许孙皓只顾眼前,有鼠目寸光之嫌,但他至少顾了眼前。
至于宠幸丁贵妃,一方面,确实是他的个人偏爱;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拉拢丁奉。但他从没想过要废立皇后,他早就和丁贵妃规划过,要让他俩的儿子海外封王,因此他才给丁温培植实力,给他一个纵横大海的舞台。当然这事滕皇后并不知道,这同样是孙皓有意为之。从现在孙瑾的表现上看,这很有必要。
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唯唯诺诺,那有半分人主之相?孙皓着实来气。必须得给他上点压力,使其自强。
毕竟,他确实不愿意立一个软弱的继承人。
孙皓抚慰好滕皇后,便立刻下密诏,令陶璜克日出师,攻取交州。同时令周处亲往前线,调度锦衣卫,为大军提供情报支持。
司马代魏的历史没有改变,一切都在孙皓的计划之中。一年多来,他对司马昭伏低做小,息事宁人,现在终于可以翻脸了。
孙皓派遣大鸿胪张俨、五官中郎将丁忠出使洛阳,以吊唁司马昭和祝贺司马炎践祚的名义。
时光飞逝,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受禅坛也建好了。
十二月十三日(公元266年2月4日),洛阳南郊。
魏国朝中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南匈奴单于、安乐公刘禅、山阳公刘康、东吴使团也来观礼,加上四夷使团,总共有数万人与会。好一派万邦来朝的上国气象!
魏主曹奂亲捧传国玉玺,站在坛上,请晋王司马炎登坛后,奉上玉玺,行大礼,然后走下受禅坛,换上公爵礼服,立于班首。坛上烧柴祭天,司马炎告祭道:“皇帝臣炎敢用玄牡明告于皇皇后帝:魏帝稽协皇运,绍天明命以命炎。昔者唐尧,熙隆大道,禅位虞舜,舜又以禅禹,迈德垂训,多历年载。暨汉德既衰,太祖武皇帝拨乱济时,扶翼刘氏,又用受命于汉。粤在魏室,仍世多故,几于颠坠,实赖有晋匡拯之德,用获保厥肆祀,弘济于艰难,此则晋之有大造于魏也。诞惟四方,罔不祗顺,郭清梁岷,包怀扬越,八纮同轨,祥瑞屡臻,天人协应,无思不服。肆予宪章三后,用集大命于兹。炎维德不嗣,辞不获命。于是群公卿士,百辟庶僚,黎献陪隶,暨于百蛮君长,佥曰:‘皇天鉴下,求人之瘼,既有成命,固非克让所得距违。天序不可以无统,人神不可以旷主。’炎虔奉皇运。寅畏天威,敬简元辰,升坛受禅,告类上帝,永答众望。”
礼毕,众人前往洛阳宫太极前殿,司马炎端坐在龙椅上,顾盼自雄。先是追尊司马懿为宣皇帝,司马师为景皇帝,司马昭为文皇帝;接下来一口气在家族里封了27个王,并封赏石苞、陈骞、贾充和裴秀等功臣。
随后,司马炎封魏帝曹奂为陈留王,准陈留王载天子旌旗,备五时副车,行魏正朔,郊祀天地,礼乐制度皆如魏旧,上书不称臣。魏朝宗室中封王者降为县侯。赐山阳公刘康、安乐公刘禅子弟一人为附马都尉。
热热闹闹的登基大典和大朝会散去,司马炎来到偏殿,召吴使张俨、丁忠,以安乐公、匈奴单于作陪。侍者给吴使介绍二人身份,张俨道:“西主失土,为陛下所礼,位同三代,莫不感义,匈奴边塞难羁之国,陛下怀之,亲在坐席,此诚威恩远着。”
司马炎送走安乐公和单于,又看向张俨:“吴主可有国书来?彼若识时务,此番便当纳土归降,朕当以安乐公例待之。”
“外臣此行,没有国书,只有战书!”张俨声音不大,却透着一种威严。
“什么?”司马炎怀疑自己听错了,“战书?竖子敢尔!他不是要在朕登基后归降于朕吗?”
一旁的贾充冷笑:“吴之戍备几何?”
“自西陵以至江都,五千七百里。”张俨拱手道。
“道里甚远,难为坚固,何以当我大晋天兵?”
“疆界虽远,而其险要必争之地,不过数四,犹人虽有八尺之躯靡不受患,其护风寒亦数处耳。”
丁忠这时插嘴道:“或许此时,战事早已开启。不日便当有信使自西南来。”
“西南?”司马炎怒道,“莫非尔等要袭取交州吗?”
“我主忍辱负重,屈身于陛下父子,正为今日之事!”
“你们好大的胆子,是不想活着回去了吗?”
“我等此行,就没打算要活着回去。”张俨傲然道。
“陛下,”贾充劝道,“陛下初登大位,杀人不祥,杀敌国使者更不祥,权且收押,再作计较。”
“就依卿之议。”司马炎此刻心乱如麻,孙皓是真会找时间给他上眼药啊。做了一年的兵不血刃拿下江南的白日梦,顷刻间化为泡影,任谁心里也不会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