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又热又闷,阳光烈得晃人眼。
许亦北忍着汹涌的热浪,拎着书包,走在新学校的走廊上。
刚给他办完入学手续的新班主任在前面领着路:“咱们十三中虽然比不上省重点,但要追赶省重点的高标准严要求,七月份就开始补课了,你可来晚了啊,准高三生了,暑假什么的别想了,不存在的。”
许亦北没开腔,听就完了,这位老师从办公室到这儿,一路就没停过。
“我姓樊,大名樊文德,除了做你们的班主任还教数学。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亲切、关爱学生……”说到这儿,樊文德往后看,许亦北长得特别出挑,个儿不矮,可是又瘦又白,瞧着就人畜无害很文弱,他觉得没错,这样的弱质少年肯定很需要自己的关爱,接着往下说:“你以后要是遇着什么事儿就来找我,别不好意思哈。”
发现他看自己,许亦北终于开口,配合地说了个:“哦。”
“到了,就这儿,二(3)班。”樊文德可算停了下来,也没领许亦北进教室,站在门口接着说:“目前呢,我对你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你对我吧,也肯定不了解,但是你放心,只要你表现好,作为一名极其优秀的人民教师,我一定会好好培养你的。”
“……”许亦北还是第一次听人夸自己“极其优秀”,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反正秀是真的。
樊文德看他对自己的话没表态,忍不住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有,”许亦北说:“我能进去了吗?”
樊文德被噎了一下,让开门,摆摆手:“进吧进吧,我早跟班上通过气儿了,后面还有个空位,你先坐着,反正你是本地人,放开点儿,主动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以后好好相处。”说完两手一背走人,交给他自己了。
教室里头嗡嗡的,许亦北一进去,先安静了两三秒,全班同学的眼神都齐刷刷地甩过来。
他也没开口,拿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就算自我介绍完毕,径自走到后面,看见不止一张空桌,最后一排三张空桌呢,随机抽选一张幸运课桌,坐了下来。
立即有人嘀咕了句:“他还真会挑嘿。”
许亦北没看见是谁说的,也没搭理,想放书包,伸手一摸,从桌肚里摸到个本子,低头瞥一眼,里面还有几本书,角落里塞着两支笔。
有人坐的?
本子上也没名字,他翻开,看见上面写了字,一行一行龙飞凤舞的,都是数字,少的十几、几十,多的一百、两百,排了一大串儿,后面还都接了个“元”,好像是个记账本。
这哪位,还挺会过日子啊。
“新同学?”前面走过来一个短发女生,跟他打招呼:“许亦北对吧?我是班长高霏。”她指指这桌子,“你最好别坐这儿。”
许亦北问:“真有人?”
“有人,还没来。”高霏忽然小声说:“别坐这儿,到时候麻烦。”接着声调又恢复正常,“你坐那儿,那张才没人坐。”她指了指最边上那张,刚好跟这儿隔着另一张空桌。
许亦北估计她是说动了人家的东西麻烦,别是哪个女生的,把账本往桌肚子里一塞,拖着书包站起来:“行,谢谢。”
高霏挺热心地跟着他:“最近会有抽考,下面两节都是自习,你要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我。”
“没有。”许亦北换好了座位。
前面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还吹了声口哨。
高班长脸皮薄,没好气地回头骂:“笑什么笑,真烦!”
只要女生跟男生多说几句话就起哄,什么风气呐,可不就是烦。
还好铃声响了,暂时消停。
许亦北刚坐下就察觉手机在震,从裤兜里摸出来,划开,看到他妈方令仪发来的微信。
--进了新学校斯文点儿,再跟以前一样你就白回来了。
符合他妈日理万机的风格,要么没消息,有消息都是命令句式,有事儿说事儿,半句废话都没。
许亦北划走,没回,命令不需要回,遵守就完了。
他随手拿本书压在课桌上,一只手在底下翻着通讯录,找到江航的名字,发条消息过去。
--我回来了。
那边的回复一下弹出来。
--你是谁,怎么在我爷爷的通讯录里?
许亦北左手像模像样翻一页书,右手飞快打字。
--我就是你爷爷。
手机安静了几秒,接着狂震。
--卧槽,我的北!是你回来了?!!!
江航是许亦北的发小,初一那年许亦北离开这儿去了外地,后面连逢年过节都没回来过,算起来俩人也有三四年没见面了。
昨天他刚回来,今天又得来办转学,这会儿才有空联系上,这厮风格半点儿没改。
--回了,真的,现在没空,晚点约你。
四个短句,一口气塞过去。
江航仿佛打了鸡血。
--擦,管你晚点是几点,今天必须见!
--风里雨里,航航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