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桃花酒是前两年桃花开得正盛时，谢韫闲来无事时酿下的，用湿泥封好埋在院里。谢韫身体不好，比起酒来更喜爱茶，因而虽然他酿的桃花酒只有三坛，时至今日也还剩两坛。

这点闻颂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与谢韫坐在小亭中，不远处几个下人拿着锄具小心翼翼将酒坛挖出来，又小心捧着酒坛清理脏污，用银酒舀盛出来。

闻颂话并不多，多数时候都是谢韫在说，他听着偶尔应两句，幸而谢韫也并不觉得无趣。

桃花酒已换了干净酒壶，赵荷捧着酒壶，正要为闻颂倒酒时，却被谢韫抬手拦住。谢韫轻轻扬了扬手，赵荷便心领神会地将酒壶放在桌上，带着人退出了亭子。

谢韫已换了身群青常服，衣襟用金线绣着云纹，袖袍散在桌上煞是好看。酒壶是细腻的白瓷，谢韫自袖袍伸出的手指也细白漂亮，肤若凝脂，压在白瓷酒壶上，一时间竟让人说不出谁更白。

闻颂蓦地回忆起那晚谢韫扑在他怀里时，露出的莹白柔软，不禁绷紧了唇瓣，耳根有些发烫。

哪有男人手这么、这么……

闻颂心里斟酌了良久，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眼神没有先前那么冷硬。他的眼窝生得深，冷眼时十分骇人，可当他眼神软下来时，却又变得深情。

小小的酒杯转眼就盛满了，谢韫似乎并未发觉他的变化，轻轻将酒壶放在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茶色瞳仁看着十分温柔，淡色唇瓣弯成柔软的弧度：“大将军试试？”

闻颂返京一月有余，京城的流言也听了七七八八，这会端起酒杯刚碰到唇瓣，忽然轻声问：“你对瑞亲王也是如此么？”

谢韫不慌不乱，饮了口茶：“为何忽然说起瑞亲王？”

闻颂顿了顿，并未回答。

“京城地广人多，流言自然也多，但谁能确定其中真真假假？”谢韫仿若猜出了闻颂问出这句话的缘由，用手巾擦了擦唇角，笑了起来。

闻颂能坐上大将军的位置，自然并非随意听信旁人的人，这会听谢韫这么说，脸却突然有些发烫，幸而他皮肤黝黑，看不出端倪来。

“我上次回京时，正碰上瑞亲王迎娶瑞王妃。”闻颂顿了顿，“瑞亲王殿下对王妃用情极深，连边关将士都有所耳闻，所以……”当他听到谢韫心悦瑞亲王的流言时，他是不太愿意相信的。

“似乎你们每个人都在对我说，瑞亲王殿下与王妃生前恩爱非常，伉俪情深，我好像就是那个心怀不轨存心介入他们之间罪大恶极的人，”谢韫叹息道，“罢了。闻大将军也有心悦之人么？”

他的话转得太快，以至于闻颂轻轻顿了一下，才否认道：“没有。”

谢韫似乎冷笑了一下。

“好罢。”谢韫叹口气。

说完这话他们就陷入了沉默。闻颂吃了几杯酒才咂摸出味儿来，谢韫问他味道如何，他却不好意思说自己吃惯了烈酒，吃不惯这种温和的桃花酒。

过了会，忽然有小厮轻手轻脚叫走赵荷，片刻后赵荷便独自返了回来，径直走进亭子，凑在谢韫耳边耳语两句。

谢韫手指蓦地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当真？”

赵荷点了点头。于是谢韫看了眼闻颂，思索了片刻才道：“让他在我房中等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