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冬季暖阳从方格状的玻璃窗上悄悄潜入,捉住空气中懒散游荡的尘埃。
“今天学校里好冷,”陶嘉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过来,又轻又软,尾音像是在撒娇,“下雪了,大家的脸都冻得红通通的。”
顾俞一边夹着手机,耐心地听他的小恋人叨叨学校里的琐事,一边手上签署文件,修长的手指如竹玉,钢笔下的字迹流畅清隽。
“那你呢?”顾俞问:“穿的衣服够不够厚?”
“我有好好穿衣服哦,”陶嘉在那头小声吸了吸鼻子,以为顾俞听不见,故意正色道,“一点也不冷!”
顾俞笑了,他短暂地停下手里的工作,扫了一眼壁上挂的温度表,思索了一下,开口:“今天刘姨会去家里打扫,我让她给你送条围巾。”
他记得今早上学的时候,陶嘉嫌弃家里几条围巾和他的外衣不搭,硬是露着细白的脖子出了门,现在估计挨教训了。
陶嘉见自己被识破了,闷闷道:“今天忘记戴围巾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顾俞无奈:“土土,我提醒你了。”
陶嘉固执反驳:“没有!我不记得!”
顾俞知道他一向任性,也不在这种小事上计较,温柔地哄他:“好,要不让刘姨拿去年我送你的那条?”
去年的冬天也很冷,那时候两人还不是恋爱关系,在某个暖气坏了,陶嘉被冻得哭鼻子的夜里,顾俞半夜两点出门买了电热毯和围巾,送到这位娇气小少爷的家里。
虽然这条围巾颜色和材质不怎么样,但陶嘉还是挺喜欢的。
“好,”陶嘉犹豫了一会儿,又问他,“搭配起来不会很丑吗?”
顾俞将一叠文件推到旁边,示意助理拿走:“不会,你怎么穿都很好看。”
他说的是实话。
“你再让刘姨给我带点头痛药吧,”电话另一头有上课铃响起,陶嘉的语速快起来,但还是能听出有点郁闷,“可能今天风大,吹得我头疼。”
顾俞蹙起眉,刚要询问两句,陶嘉似乎听见有人喊他,急急应了一声,就对顾俞道:“要上课了,我先挂啦。”
顾俞只好说:“把座位旁边的窗户关好。”
“嗯。”陶嘉乖乖应声,隔了一会儿,上课铃都停歇了,他还没挂电话。
“……今天也很喜欢你。”
陶嘉小声道:“出门上学的时候忘记和你说了。”
顾俞写字的笔停顿了一下,唇角微扬:“听见了。”
“我也是。”
他给刘姨发了条消息,又加快速度把上午要做的事情解决完毕,看了眼时间,起身穿上外套。
“顾总,”助理推门进来,“这是雁明集团发过来的传真合同。”
“先放桌上吧,”顾俞随手理了理袖口,淡淡道,“一个小时后我再回来。”
助理笑了笑:“要去A大吗?”
A大是陶嘉的学校,也是顾俞的毕业母校。顾俞常常会在中午的时候开车去学校和陶嘉一起吃饭,这在新公司不是什么秘密。
开车的路上没有堵,刚刚下过雪,晴朗无云,霁色的天际低垂着,如同一抹不经意渲染的丹青。冷空气从车窗缝里漏进来,吹得中间放着的毛线太阳花歪歪扭扭,这是陶嘉最喜欢的车内装饰品。
在校门口,顾俞接过刘姨手里的围巾和药,慢慢朝学校里走去。
来来往往的学生络绎不绝,不少人好奇地打量顾俞的身影,不时有窃窃私语传来:
“怎么有点眼熟?”
“你看帅哥都眼熟吧。”
“好像是上一届的学长,荣誉墙上那个。”
“啊……是顾俞??”
顾俞没有校卡,但这不妨碍门口的保卫认识他,年过四十的大叔呼噜吃着小馄炖,友善地打招呼:“又来和小陶吃饭啊?”
“嗯,有劳。”
顾俞在登记表上签了姓名,低头时清俊过人的侧脸弧度引得远处围观的小学妹惊呼起来。
等他进去后,小学妹们一窝蜂挤到保安亭口,拿着手机去拍那张登记表上的签名。
“欸,你们这些小姑娘……”保安大叔见怪不怪,虎着脸把登记表抽回来,好气又好笑道:“散开散开,挡着我视线了。”
寻找陶嘉的课室对顾俞来说熟门熟路,大学的课表时间很乱,但顾俞总是清楚地记得关于陶嘉的一切,因此等他到达教室门口的时候,甚至还没下课。
来早了。
顾俞找了个不易引人注目的地方,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栏杆旁,安静地等待着。
教室的窗户蒙着一层极薄的灰尘,教室里东歪西倒的学生背影却都很清晰。大学课堂,学生们总是懒洋洋的,无视台上声嘶力竭的教授,自顾自在手机上点外卖。
顾俞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就看见了坐在窗户旁边的陶嘉。
但和他想象中不同,此时陶嘉趴在桌面上,把头埋进臂弯里,柔软的浅褐色头发乱糟糟地翘了起来,雪白的毛衣领子从外衣口钻出来,贴在陶嘉的脸颊上,侧后边看过去,只露出一丁点耳朵尖。
一副胆大妄为不认真听讲的模样。
像是一只需要被好好教育的小动物。
下课的时候,教授提着电脑包走出来,无意中瞧见站在栏杆旁的顾俞,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小顾啊,怎么有空回学校?”
“不是听说你去创业了吗?”教授走过来,眼神里又是欣赏又是无奈:“你的导师前段时间还和我讲起你,骂你好端端的科研不做,去开什么公司赚钱,把他气的,都多吃了几颗降压药。”
顾俞的眉眼特别干净,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一类学生,清而不冷,骄傲却不盛气凌人,出色的相貌和才华,和专业全科满绩点毕业的传说,都让顾俞闻名于A大校圈,到现在还在老师学生们口中常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