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吓得猛力摇头,又赶紧停下摇头的动作:“不…不是,神女大人,我,我想,我只能叫您神女大人!”
“呼~”姗姗轻轻舒了口气:“都可以。”
“是!”逐脚步轻快地围着姗姗,一会儿站在斜后方,一会儿站在侧面。
她脸上的笑容实在太过热情,没有一丝阴霾,姗姗忍不住轻轻问道:“你的姐姐,已经安葬了吗?”
逐摇摇头,笑容依旧:“还没有做好准备,姐姐说很宽的河会连着很好很好的地方,我夜里去了湖边,那儿很宽。”
在应答的同时,女仆抱着瓦罐走了进来,逐的脚步比她快得多,轻松地跑了几个来回,桌上摆好了简单的早午餐。
姗姗先用手沾沾冷水,拿起煮熟的块茎,冲着站在桌边的逐招招手:“一起吃。”
逐不安地捻着手臂,犹豫地坐下,眼睛直直地看着桌面。直到姗姗吃完手上的块茎,她才舀了一口汤喝。
一时之间,空气安静到只听得见呼吸声。姗姗从靠近自己的盘子里拿了一块块茎递到逐手上:“逐,你下午还要做些什么准备?”
逐双手捧着块茎,连忙摇头:“不、不用的,我晚上再做就好了,姐姐也会觉得光荣…”
“要做什么准备呢?”
逐渐渐抬起头,神女棕色的眼瞳汇聚着光芒,比凝固的松脂更加纯粹。她小声说道:“我昨晚已经给姐姐清洁过身体,只差系绳了。”
“系绳?”
“嗯。”逐慢慢点头:“以前族里的巫说过,如果不在身上系好绳,野兽会在夜里拖走灵魂的。”修长的睫毛遮住复杂的神色。
原来是久远的习俗,姗姗喝下最后一口汤:“我等等也没有其他事情,我们一起吧。”
“可是神女大人——”
“我说过,神会祝福你们。”
逐想反对,神女怎么能屈尊降贵为区区一个族人系绳呢?巫都不会的。祭司大人他明明说过…可是,【区区一个族人】的那个人,是她的姐姐啊……
巫狰狞的脸与祭司和蔼的微笑交错在一起,最后,属于人类的心灵占据上风。
逐猛地向地上跪去,却被神女扶住胳膊。神女的力气原来那么小,小到无法拉开弓弦或者举起斧头,但是又那么无法抗拒,她终究没能跪倒。
“神女大人……”
两人站稳后,姗姗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刚来这里不久,记得教我怎么系绳呀。”
“…是。”这一次的微笑,带着释然。
午后,两人顺着围墙漫步。逐时不时弯下腰,从草堆中拔出一根细长的野草。这种特别纤长的野草让姗姗想到芦苇,但茎干是棉白色的,前段的白毛也没有那样长。
“神女大人,这些是绵草。”逐将绵草递到姗姗面前,用手指掐去前段的白毛,只留下茎干。接着灵巧地撕开茎干,内部的纤维在阳光下丝丝缕缕地绽开。
“要用里面的白絮编绳子?”姗姗立刻明白了。
逐一边点头,一边手指翻飞地把白絮分成几小条搓好,几分钟就编好了一根绳子。姗姗顺势蹲下来和她一起搓,逐拗不过,只好抢先把一圈绵草拔完,方便她取用。
姗姗搓着搓着,发现手中的细绳团成了一团,虽然缠绕地很紧密,但看上去有些毛糙,用作仪式肯定不行吧?
她摩挲着绳子表面搓出的毛绒,有些舍不得丢掉。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树梢挂着一串坚硬的红果,和豆子一般大小。
“逐,那些果子是什么,能吃吗?”
逐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咬不动,只能用来编毯子。”
那就是装饰用的了。
一条手环忽然扣在逐的手腕上,手环中央点着坚硬的红果。
“很好看吧?”神女低下头,专心地编织起下一条绳子。
逐一时之间听不到任何声音,也忘记了自己最后回答了什么。
当夕阳照在山坡上时,城内的两人终于做完了一条长长的系绳。
姗姗总算知道所谓系绳是什么样的仪式了:仪式本身很简单,只需要亲属为死者系好代表安全的系绳再埋葬。
但凭接一条长长的系绳着实需要费一番力气,还好逐的手真的很灵巧。
姗姗揉揉酸胀的手腕,用力起身:“好~这样准备就做好了。晚上我们一起去吧~”
逐一脸担忧:“神女大人,但是——”
姗姗提起裙子,向石屋跑去:“比比看谁先到吧~不许放水!”
“是。”
3分钟后,姗姗萎靡地倒在一棵树下,逐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也是,就算逐只是个孩子,个高腿长可是实打实的。
“好累……”虽然疲惫,恶心的感觉倒是没有了。
她眯起眼睛,和树叶一样感受风的吹拂,直到一道影子投射下来。
姗姗猛地睁开眼,与祭司对视。
“祭司,你有什么事吗?”她戒备地并拢双腿,该不会责怪她随地乱休息吧?
“无事。”祭司收回目光,带着九石继续走在砂石路上,看来只是路过。
居然真的没有任何惩罚,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不安的感觉让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姗姗哗地站起身,跑了过去:“等一下,我有话想问!”
“请说。”祭司停了下来。
姗姗平复心跳,喘着气问:“你昨晚许诺了逐,让她参加新月祭,对不对?”
“逐?那个红眼的女孩吗,我的确允诺了她。”
一块块碎片迅速拼接到一起,姗姗直视着那双灰色眼睛:“你…想让这个孩子,在新月祭上帮什么忙?”
祭司的嘴角在对视中微微扬起,他摊开右手:“我交给了她一个极为光荣、重要的任务。”
“是什么?”
“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