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拿过，抬起手的瞬间目光中忽地闪过一道人影。

“裴主管？！”简妙犹疑，“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道裴如烟是什么时候到的，冷不丁地站在茶水间的门口，像一尊门神。

简妙见她脸上带着一副巨大的墨镜，饱满的嘴唇涂上艳丽的口红，妆容夸张到根本不像她平日里的风格。

也难怪会认不出来。

裴如烟身上穿了一件深色宽松长裙，露出一截锁骨，肩膀薄瘦。

沉静不语时，面容愈发显得白皙。

“有什么问题吗？”她从简妙的口中读出了不同寻常之意，眼睫轻抬，墨镜下的目光闪躲犹豫。

一旁的人闻声笑答：“我还以为你今天请假来着，所以看到你有些意外。”

静了几秒，裴如烟又问：“办公室里有谁？”

“哦，对了……高积毅下午去生产车间了，说是有一批新的设备要调试，陆一岁被销售部的小刘带出去一块儿展业了，现在还没回来呢。”她顿了两下，手上动作不停。

咖啡很快便泡好，简妙捧着杯子小跑着到她跟前，“裴主管，你今天怎么啦？”

裴如烟摘下墨镜，迟疑道：“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大白天在办公室里带着墨镜，能对劲吗？

简妙不敢如实说，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一番，认真道：“嗯……面色红润，嘴角带笑。裴主管……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一听这话，裴如烟忍不住抽动嘴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难道就这么明显吗？

穿过走廊回到办公室，她刻意地不与简妙说话，就连脚步都轻缓了几分力度。

不多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简妙再次探着头走进来，“裴主管，这份文件你得签个字。”

顿了顿，不知怎么地，裴如烟看着那扇打开的门，心虚地吩咐她：“先去把门关上。”

简妙不疑有他，“哦”了一声过后，呆头呆脑地走到门口，手刚摸上门把，外头蓦地走进来一道人影。

“裴主管。”

方嘉煦一开口，裴如烟感觉到整个头皮都涨了起来。

她不敢抬头看他，这个时候后悔刚才不应该把墨镜摘掉才是。

办公桌前，方嘉煦将手里的文件交给她，说：“这是我的实习证明，需要你过目签字。”

“好。”

她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音节，拿起桌上的文件二话不说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

另一头，简妙抽回自己的东西，笑着谢过。

裴如烟“嗯”了一声，对着他俩道：“你们出去吧。”

简妙应了一声好，抬眸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人。

方嘉煦的目光沉稳又坚定地目视着前方，脚步一动未动站在原地。

她望了两眼，又悄咪咪地瞥了瞥坐在办公桌前的人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裴主管低着头，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作为下属的直觉，简妙顿时产生某种不可言说的危机感。

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出门之前还不忘贴心帮他们把门带上。

室内再次归于平静。

裴如烟垂着脑袋，方嘉煦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幽幽开口问：“裴主管，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裴如烟感觉到脸颊一阵滚烫，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咬咬牙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领口扣子未系，露出脖颈下一片白皙的皮肤。

午后的日光洒进窗棂，男孩的身影恰好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

光影与背影相结合，显得他的五官尤为立体。

澄澈的双眸往下，两片红润的嘴唇轻启，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

裴如烟思路凝滞，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一时间忘了收回。

看得久了，自己也忘了要把握分寸。

见她不答，目光赤/裸地盯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方嘉煦敛了眸，浓密的睫毛笼住双眼，在日光下印出两瓣淡淡的影子。

“裴主管，你看够了吗？”

方嘉煦上前两步，挑了挑唇戏谑地问。

男生的气息盘旋在头顶，裴如烟有一瞬地慌乱。

收回视线，她拿过桌上的文件，递还给他：“你的。”

“裴主管……昨晚……”

“打住！”

她圆眼微睁，仰头看着他，硬着头皮从齿缝里蹦出：“昨天晚上是意外，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懂我的意思吧？”

方嘉煦眼里的光亮瞬时黯淡下来，默了两秒，好奇地问：“你不是说过……不会出卖肉/体的……那你还……”

一听这话，她更急了。

什么意思，该不会他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吧？

裴如烟微愣，蹙眉仰脸去看他。

“你……这是……是在问我要补偿吗？”

话没说完，她自己都快被逗笑了。

方嘉煦面色微凝，“不可以吗？”

裴如烟侧了一下头，声音比他高了两度，“方——嘉——煦！”

他趁机眨了眨眼，眉宇间流露出笑意，“嗯？”

眼下，裴如烟盯着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只觉得如蜜糖毒药、笑里藏刀。

到最后，还是她没出息地先动怒了。

一拍桌子，当即站了起来，拎起他的衣领不依不饶：

“——这是我的初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