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在担心,子不言父过,当日慕容家的惨案,圣人病重,是荣家一手造成的,但是跟圣人终究还是脱不了关系的,我不知道我这话在夫人心里究竟为重几何,但是我能以性命担保,殿下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慕容云绣看着她沉默了良久,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来,“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两个之间的情谊这么深厚,你愿意拿性命为他做担保。”
“不是这样的,”聂卿直视着慕容云绣的双眼,“我跟夫人说这话,不是因为殿下是我的情郎,而是因为我了解他,我是以臣子的身份跟夫人说这句话的。”
情人和君臣的关系当然是不一样的,情人之间生了罅隙可以一拍两散,但是君臣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若是生了罅隙,往往这个臣子没有什么好下场。
特别还是将军府这样特殊的情况。
“你说得对,”慕容云绣看着聂卿的面孔,“我相信你。”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正当聂卿以为谈话结束的时候,慕容云绣却话锋一转,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漂亮的香包来,香包上的兰花绣得栩栩如生令人惊叹,她递给聂卿,诚恳地请求她,“当年北蛮人踏过陇江关,北境三州的惨象我在望京也有听闻,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打起仗来又是个拼命性子,我想拜托你,若是并肩作战时,能不能也保护保护他。”
“我知道他很强,但是毕竟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他这些年在固牢山上也不是没生过病,”慕容云绣的脸色有些凝重,“沈大帅在北蛮人的手上吃了瘪,足以说明他们有多难缠了,我夫君他,被人叫山匪,但是并没有做过什么打家劫舍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杀也只是杀了一些鱼肉乡里的恶霸,他这么多年没真打过仗……”
聂卿明白慕容云绣的意思,她珍而重之地接过那个宝蓝色的香包,点头应承道:“我会的,只是,夫人为什么,不自己交给他呢?这样的好意,若是让别人通传,总少了些什么吧。”
慕容云绣脸上染上一抹羞怯,接着又浮现黯然的神色,她强笑着摇了摇头,只道:“等到了北边,你找个时机给他就好,他自然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你们如今情浓,说话之间自然就是这样,等老夫老妻了,说话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聂卿没看懂她脸上的变化,但是看懂了她最后那个眼神,她在心里轻轻“呀”了一声,低下头端详着手里的香包,不敢看人了。
“好了,”慕容云绣跟她说了这么久的话,觉得身上有些疲乏了,“我身子太不中用了,就不留你了,等到了北境,你跟太子舫之间想说悄悄话也没有多少时间,不如趁着现在还没焦头烂额的时候说一说。”
聂卿点了点头,伸手替慕容云绣抽出了枕头,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慕容云绣躺了下去,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小院。
秦舫在上前,陪着贺忠义点兵点将,二百二十人,还得留下四十个精干的,还有些人年纪大,贺忠义收留他们本来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养老的住所的,能跟着去北境的,一共一百五十人。
“为什么不让我去,”李大脑袋见贺忠义把自己留了下来,急得都蹦起来了,他大声地叫喊着,“为什么不让我去啊,我能跟哥哥们一样上阵杀敌的!当家的,夫人还一直夸我机敏呢!你不能把我留在这儿。”
“你去个屁,”贺忠义毫不留情地撅了他一下,“小毛孩子,你才几岁,上什么战场,给北蛮兵送菜呢?”
“就是呀,大脑袋,你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安心在山寨里待着,等着哥哥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对啊,大脑袋,你都说了,夫人夸你机敏,那你留在寨子里面陪夫人不好吗?你撷泥姐姐再过八个月就要生啦,万一那个时候我们还在北境,还得靠你写信跟我们说她生的是小子还是闺女呢。”
“对呀对呀,留下来有什么不好的呀,等你再长高一些,让当家的写信把你送到沈大帅跟前去当兵,我们大脑袋这么出息,以后一定是名震四方的大将军!”
众人七嘴八舌地把李大脑袋拉了回来,一个个都伸手去搓他那毛茸茸的脑袋,李大脑袋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们赌气自己跑了。
差点正撞到聂卿,聂卿一把掐住他的胳膊,伸出另一只手敲在他的脑门上,“想什么呢?”
李大脑袋扁着嘴,他一回头,看着之前跟他说话的那些人还在指着他笑,心里就更委屈了,眼眶都有些泛红,聂卿夸张地“哟”了一声,拿手捂着胸口做出十分惊恐的模样,“你这怎么还要哭呢,我差点被你一头槌撞到我都没哭,你可别讹我啊?我身上可没银子了。”
“我才没哭呢,”李大脑袋被聂卿一句话逗笑,他仍旧扁着嘴,气鼓鼓的,“当家的不许我跟去,嫌我年纪小。但是,当家的教给我的本事我都学得很好,我耍不动大刀,可是我轻刀练得好啊,而且寨子里面,我探路的本事是最好的,带着我去,一定有用的。”
李大脑袋突然抬头看着聂卿,恳求道:“你说话一定有用,你能不能跟当家的说说,把我也带去啊,我一定有用的,不给你们添麻烦,战场上也不是只要能砍会杀的人啊,难道就不需要人探路吗?而且我脑袋机灵,好几次出事都是我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讲着讲着,李大脑袋自己先丧了气,他耷拉着脑袋就地一屁股坐在了石头上,聂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沮丧的后脑瓜,突然开口道:“你们当家的说一不二,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去忤逆他的决定,但是我缺个亲兵,你愿不愿意来做?”
李大脑袋一下子从石头上蹦起来,点头如捣蒜,兴高采烈地连声回答:“我愿意,我愿意!”